,每天最辛苦的时间就是读书习武。
使劲摇了摇头,顾铮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甩了出去,他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冒出的水珠,凝神看了下去。
“遇上个小老头儿,一见面就追着要做人师傅,真无语。果然是皇城,不仅姑娘们奔放,老人家也不遑多让。”
“老头子原来是个绝世高手?他说当他的徒弟,他活一日,可保自己一日,也可保北渊一日。”
“我也要学那绝世武功,有朝一日,天下第一!”
絮絮叨叨几页纸,都是有的没的家长里短和日常发生的事儿。顾铮有点无奈,他的眉毛蹙得更紧了,加快了手上翻阅的速度,半晌后,他终于慢了下来。
“黄老头死了,没有阴谋,老死的。可我好像看见了无数暗流涌动。”
“他死了,谁又来庇佑这天下卷坊?谁又能平衡这皇城势力?”
“黄老头临终前让我韬光养晦,可我不想也不能。如果世人都看着我,就不会有人看着北渊,不会有人看着卷坊。”
“季家二少,大兴天骄。这名声可真了不得啊,我有预感,有人会找上我了。”
笔锋逐渐开始加重,一如落笔时逐渐沉重的心情。
“‘承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黄老头死后所有人都在找它?”
“我感觉几股不同的势力都暗藏在兴安城里,有朝廷的人,有各方属地势力,也有江湖势力。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找承玉?”
“我想,我要接近真相了……”
札记到此戛然而止,顾铮怔了怔,总觉得不应该这么仓促完结。指尖挼搓着纸张,异样的厚度让突然他想到什么,遂将茶杯里的茶尽数在后面的纸上,随即拿过蜡烛加热,片刻后,字迹再次浮出。
“顾呆,见字如晤。如果你能看到这里,那便是我已遇不测,不必为我难过。黄老头死了,各路势力已经渗入兴安,风雨飘摇,我将发现的一一告知与你。庙堂诡谲,望君珍重。”
这是他们一同在天下卷求学时学到的记字方式,可以极好的藏匿信息,顾铮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用这个方式干了什么。
意气风发的两个少年,趁黄院长外出,在他授课用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大乌龟。他还记得院长授课时师兄弟们笑得前俯后仰表情,以及院长额头横跳的青筋。
还有,少年张扬的笑。
顾铮单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死死握紧札记,几滴泪珠从指缝滚落。
季少安,不仅是北渊的小少爷,也是他顾铮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四年同窗,朝昔相伴。
他的好朋友,原该是兴安城中最耀眼的少年郎。
入学第一年,他成为天下卷坊最年轻的门生,也是天下卷坊院长最小的亲传弟子。
入学第二年,他持酒纵马兴安城大街小巷,引得无数千金扔花抛玉,季郎之名轰动一时。
入学第三年,他仗剑登华琼楼之顶,问剑兴安少年儿郎,战了三天三夜却无人能敌,那也是他习剑的第三年。
入学第四年,他在望仙居醉饮三千杯,酒醒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今古。
而今年…他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顾铮固执的认为季少安只是消失。
尽管皇帝已经下诏确认了他的死讯,尽管他亲眼看到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尸体。
衣衫尽碎,脸色苍白,鲜活肆意的眉眼再无生机。
可他仍然不相信。
顾铮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珠,他将札记珍重地收入怀里,脑海里是最后一次相见的场景。
那是十天前的事情了,十六岁的季少安穿着张扬的红衣从窗外飞身进来,将札记塞到了他手里——这是他一贯出入侯府的方式,原因则是走正面下人多,费劲。
少年那两道如墨染般长长的剑眉快拧成了麻花,语气中罕有的严肃。
“我要去找一个人问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我回不来了,这个交给你,保护好自己。”
这是他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甚至没等顾铮回答,红衣少年又纵身飞上了高墙。
当时顾铮想,等下次见面他一定要拎住着小子问个清楚。可他没想到的是,再也没有后来。
后来,他再见到季少安的时候,已经是紧闭双眼冰冷的尸体了。
至于札记里的那个人是谁,究竟发生了是什么,大概是怕札记落在他人手里,季少安并没有写明答案。只有几句模棱两可看上去像谜语一样的话,隐隐指示着什么。
顾铮下了个决定,他要跟着这些话去寻找真相,找出杀害他挚友的真凶。
明日,便是第一处,兴安城东,照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