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摇曳的烛火后,如鬼影绰绰,“你不想死,难道我刘氏满门多少无辜就想死了吗。”
他眼前一黑,顺势扶住了牢门粗黑的铁棍。
他再次说服自己,眼前,是灭门仇人的妹妹。
艳红的烛泪沿着莲花座的铜烛台幽幽滴落,宛如一条赤红的小蛇。
须臾间,风声停歇,刘煜昭闭口不言,但手中红烛愈燃愈烈,上面的金字符文亦荧荧烁烁。
这符文……好像有点眼熟。
她记得,漱州有异烛,其上有符文二十一条,条条蝇头金字,行文赞颂邪魔威名,向邪道求法,异烛入身,魂灵封口,来世难安。
赤金流淌的烛泪跌落烛台,落出一线伤红。
她本能的想要后退躲避,但刘煜昭猛地伸手钳住了她的胳膊,艳红的烛影令人眼花,闻着这苦郁的药香,她视线也渐渐黑了下来。
刘煜昭早已屏住呼吸,但她先前没有防备,不甚中招。
最后一眼,她恍惚间看见刘煜昭嘴角微颤,似乎在说“抱歉”。
嗯……一定是看错了。她带着怨气忿忿闭上了眼。
刘煜昭趁她闭眼,眼疾手快地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她头上,将烛泪尽数倒在了符纸之上。
蜡烛上面的金字符文他倒背如流,须臾片刻,术法已成。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扶着牢房的铁杆,尚未站稳,张口又呕出一大口污血。
这几日他待在太常寺天天闻药烟,有些东西半毒半药,对心肺都小有损伤。
平日里太常寺并非如此,这段时间是因为大祭将至,一向负责大祭的太常寺忙的不可开交,筹备大祭时的药材毒物全堆放在了一起,杂乱不堪。
刘煜昭仍是纠结的,但如果杀害一人,篡夺一位,就能使社稷稳固,天下太平,那或许也是值得。
江湖逍遥客不知,大周朝堂已然风雨如晦,前有优人鬼手揽后妃三派权族,后有宦官宠臣总领二府,朝上是青鬼脸将军一力压文臣,朝下是鹤发异姓王和三百门客拨风造势,大内尚且不安,疆外又有呼灼单于一统九部、虎视眈眈。
先帝宋泽燐虽有安邦治国之才,奈何出身存疑,惹来群臣忌惮。太后欲扶亲子登基,朝前亲子坐上傀儡椅,朝后她摄权统政,手控十九州。
有太后亲手朝政,总归不会变得更坏。
这也是他能看见的唯一出路。
不多时,窗外天幕转明,赤金浮升。他手中烛火要摇曳不安,牢房内的孔松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她收敛眼中怨气,目送着刘煜昭匆匆离开。
她本想在安魂之日自吞毒药,半死后灵体出窍,趁着半死的两个时辰去见太后商讨洙邑邪祟要事。
但太常寺出其不意这一招,确确实实打乱了她的计划。
刘煜昭已经走远,她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些洙邑的大人们,眼里看见的只有黄金、兵马、奏章和欲望,分毫瞧不见平头老百姓被邪祟吓得不敢出门,看不见为人父母心急如焚,更看不见婴孩夜里啼哭不休。
就是在孔松曦死后一个月,距今三个月前,洙邑倏然窜出来几只邪祟,害人性命不说,还趁夜勾走了好些孩子的魂。
无人不害怕,无人不担忧,可洙邑的大人们一个个都只顾着趁乱争权夺势和自身安好,根本没人关心百姓忧疾。
只有当朝皇太后、她母亲的旧日好友——郑鸢,体解百姓不安,专门修书一封送来筝摇山,请山中巫咸雪隐道人出山伏杀邪祟。
而雪隐道人只是扫了一眼,便派自己仅剩的徒弟孔松月去干这活。
她特意嘱咐孔松月,洙邑一行恐有变数,叫她不要久留,杀完邪祟、带回兄长尸骨后及时回山。
实在遇到困难就去找梁川。
这梁川仔细算来,是她师弟,只不过这人是被太常寺关起来的半神,甫一下山就被洙邑带走。
太常寺之辈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奈何孔松曦托他留在太常寺帮忙办事,他才顺从地跟着太常寺走了。
但孔松月并不打算靠他脱困,她转动手中的山茶玉簪,心中已经有了越狱的办法。
安魂日用灵体接近太后的路确实被断了,可她直接闯入皇宫的路还是有的。
只消一天功夫……不,可能需要多费几天。
在见太后之前,她得先和刘煜昭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