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裴语迟站在桌前,她手持毛笔在纸上抄写着佛经。
她的字体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秀气,反而笔势磅礴,龙飞凤舞,好看极了。
桐月在一旁为她研墨,荔月眉飞色舞地将府中小厮传回来的消息给裴语迟听:“听说那傅老母和那柳癫婆在府中大打出手,你给我一耳光,我给你一耳光。跟放炮仗似的,热闹极了嘞。”
荔月最爱给人取外号,每每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给讨厌的人取诨名,然后再说给她家小姐听。
裴语迟放下手中的毛笔,桐月立马上前将抄好的佛经取走。
她伸手刮了一下荔月的鼻子:“你呀,简直是诨名大王。”
前世她身边的这俩丫头一起陪着她在傅家度过了最艰难的五年,而自己死后,桐月和荔月也跟着殉主了。
裴语迟现在都记得,裴家倒台后的那个冬天,柳濡濡不让下人给她房中送炭火。
是荔月和桐月将自己的床拆了给她取暖,向来稳重的桐月为了给裴语迟改善伙食,时常跑去和柳濡濡身边的大丫鬟吵架,然后带着一身伤回到院子里。
怕疼的荔月也在裴语迟高烧不退时割腕,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喂给她喝。
患难见人心,桐月和荔月的好,她裴语迟自是记在心里。
桐月心细,她仔细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摆好,又将提前灌好的汤婆子放到裴语迟怀中。
荔月立马不甘示弱地给裴语迟捏肩。
“小姐,三日后长公主办的赏梅宴可去?”
裴语迟年岁渐长后更爱清静,许多宴会都是夫人去的,而她自己倒是很少去。
前世,柳濡濡就是在这赏梅宴上以一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在宴会上大出风头。
后她又接连参加了许多宴会,更是出口成章,五步成诗,在京中也渐渐有了才女的名头。
甚至有人说:“若姑娘早些出现,那京城双姝指不定要变三姝。”
京城双姝一个是裴语迟,另一个便是她闺中密友,忠武将军之女宁华年。
八岁的裴语迟在太后寿宴上挥洒泼墨当场画了一幅八仙贺寿图,博得满堂喝彩。
十三岁时在皇帝的寿宴上,裴语迟跳了一支“狐仙拜月”,舞姿轻盈,神态灵动,宛如一只小狐狸成精,可爱极了。
当时宁年华便在一旁为她抚琴伴奏。
同样是将门虎女,比起裴语迟的温婉内敛,宁华年就豪放许多。
轮到她表演时,她当众耍起了长枪,裴语迟也一改往日大家闺秀的做派,红着脸鼓起勇气在一旁为宁华年擂鼓助势。
皇帝龙颜大悦,当场称赞两人为“京城双姝”,赏赐也和流水一样送往了宁家还有裴家。
那年,两个豆蔻年华的将门之女,无论是女子八雅还是男人的君子六艺她们都无一不精,她们出尽了风头,也意气风发。
甚至京中很长时间流传着一句:“娶妻当娶裴宁女,如星如月易宜家。”
回想前尘往事,裴语迟心中充满了怨恨,她倒要看看,这一次柳濡濡又能如何出风头。
时间很快便到了三日后,这日裴语迟大清早就被苏闻烟从床上拖了起来。
苏闻烟还记恨着傅家的事,她坐在一旁看着婢女给裴语迟梳妆打扮,愤恨道:“傅家的门第是去不得这样的宴会的,傅青山与我们裴家定下婚约后,京中贵人也看见裴家的面子上时常邀请着明凤去聚一聚,让他们平白无故得了许多好处。”
裴语迟坐在镜前,细细欣赏着镜中自己的美貌。
这面西洋镜还是上一次父亲回家时带给她的,比起人影恍惚的黄铜镜,这西洋镜能清晰照出万物全貌,一镜就抵万金。
除了皇后,这京中的贵小姐也只有她一人有这西洋镜。
镜中的美人红唇微微勾起,媚眼如丝,却带着狠辣:“不碍事的母亲,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
闻言,苏闻烟屏退了下人,就剩了桐月和荔月在身边伺候着,她略微兴奋地问道:“语儿可有良策?”
裴语迟笑着点点头,声音如百灵般悦耳动听,说出来的话却冰冷薄情:“上不得台面的蝼蚁,随时都能随手碾死。不过死前,我会让他们体验一下花团锦簇的人生,也不算他们白来一场。”
苏闻烟心疼地看着裴语迟,她那不谙世事又天真善良的女儿经历了那么多事,终归是不一样了。
她叹口气,满眼疼惜,握着裴语迟的手道:“无论你做什么,母亲都站在你这边。”
等桐月将雪狐皮做成的围脖给裴语迟戴好后,母女俩这才有说有笑相携出了门。
气派宽大的裴家马车也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掀开挡风的车帘,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暖和极了。
车厢中放着一张楠木雕花的方形茶桌,上面温着苏闻烟喜爱的西山白露茶,还有裴语迟喜爱的牛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