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轻声应下,嗓音掺了些鼻音:“也好,麻烦啦。”
待惜韵退下,宁祈起身走到窗前,拢了拢外衫,神色难得有些沉肃。
昨晚的噩梦,实在是太过奇怪。
她堪堪穿越到这里,同宋怀砚算不上相熟。虽说她潜意识里是有些怕他,但怎会如梦中一般,二人如此血海深仇的样子?
难道是她穿越之前,二人的往事么?可她这个长宁郡主也刚来宫中没多少时日,时间是对不上的。况且……宋怀砚自小受尽欺压,怎会如梦中那般锦衣华服,一身雍容的上位者气度?
诡异,太诡异了。
但宁祈不是个心里能装的下事的人。事情想不明白,她也不欲多想,暂时把这一切抛之脑后了。
眼下最要紧的……
宁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不好!她竟睡过了头,若宋成思这时去找那小黑莲的麻烦,可就来不及了!
*
许是夜雨的缘故,虽是酷夏时节,今日天气却难得凉爽,令人身子极为舒展。
宁祈用一根发簪简单绾起长发,早饭都没吃,随意拽了一件水红色的外衣就匆匆往外走,还特意吩咐了惜韵不必跟着。
她气息紊乱,朝着冷宫的方向小跑而去。自毓灵殿至冷宫,一路凄清,半点人影都不见,令她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孤身来到冷宫,只见庭院内依旧是一片破败,有几位废弃的宫妃安静地倚在门前,平静如常,并无一丝异样的喧嚣。
难不成……宋成思还没有来么?
“小玉,你知道宋怀砚的住处在哪吗?”宁祈目光四下逡巡着,传声问道。
提到同宋怀砚有关的事情,环玉相当愿意配合:“就一直往前走,穿过垂花门再往里,最后一间就是啦。”
宁祈没再多说什么。她对自己小命的爱惜战胜了对宋怀砚的恐惧,急步匆匆便往里赶,脚步停在了宋怀砚的屋舍前。
这是一处极为简陋的偏殿,房檐上的砖瓦已残损不堪,甚至已起不到遮风挡雨的作用。仅有的一扇小窗,窗纸也破损了小半,隐隐可窥见屋内极为朴素的陈设。寒凉的浊水顺着砖瓦缝隙,一滴滴往下掉落。
正值洇润的时节,屋舍周围竟一处绿植也无,尽是些形状怪异的枯木,枝干野蛮地张牙舞爪。
与自己这位郡主的宫殿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直到这一刻,宁祈才有些设身处地地体会到宫人所说的:“这位冷宫里的皇子形同虚设,连奴才都不如”。
也难怪连奴才们都敢肆意欺辱他,连他的生死都不甚在意。住在这荒芜的冷宫,分明与被废弃别无二致。
宁祈抿了抿唇,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缓过神来,凑上前去,礼貌性地敲了敲屋门:“宋怀砚,你在吗?”
又是良久的沉寂,无人应答。
她试探着抬高声音:“……宋怀砚?”
依旧沉默。
心里着急,宁祈也管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的,索性直接推门而入,声音听起来气鼓鼓的:“宋怀砚,你怎么总是不理人呢……”
话还没说完,宁祈却是骤然立在原地,看清屋内之景时,淬骨的冷意从脊背一路窜麻至头皮。
——这处屋舍比在外看时还要逼仄,纵横分别不过三四步距离,只容下一样木床,一样木桌,还有散落的几处凳子,都是最为简单的样式。小窗下安置着一处三层木柜,上了一把唯一显得精致些的银锁,其上是一些叠放好的衣物。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她要找的那个少年。
然而,令宁祈惊骇在原地的不止于此。
这间屋舍的陈设布置,每一样东西摆放的位置,甚至那把映射出清亮银光的锁……都与她噩梦中的场景一般无二!
——这是……是她梦中与宋怀砚对峙的地方!
她置身其中,好似下一秒地面上就会出现那个恶魔般的身影,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囚覆其中,而后凑到她的耳畔,哑声低语:
“纵是身死,那也是被孤踩在脚下的骨……”
宁祈难以抑制,唇色发白,面上毫无血色,浑身不住地打着冷战。
屋外,房檐上积蓄的浊水依旧在断断续续往下落。
嘀嗒,嘀嗒。
就像昨晚的噩梦中,宋怀砚身上滴下来的猩红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