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杨师侃听见,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声道:“哼,小人得志。”
“住口!”单可及却立刻斥责道,“大敌当前,岂可如此。”心说,你个痴汉,就算真这么想也不能说啊,不看看时候。
杨师侃自知失言,立刻低头认错。
“咳。”单可及作态一番,也借坡下驴,另觅了话题,道,“我军急行至此,粮豆本就紧张,还要驮些绢帛。咳,若将此皆换成粮豆,又能多吃数日,我也不至于今日才到便飞奴催粮啊。”此次出兵战兵是一万,另有辅兵五千,除了战兵所配马匹,辅兵一人也有两三匹马、骡或者驴子,专司驮负辎重。可惜其中不少运力都用来运钱帛了,就为阵前发赏,太耽误事。
杨师侃闻言,知道单哥是说这个,笑道:“不带财货,阵前何以酬功啊。”
出征发赏赐,回营发赏赐,这是最低标准,想要弟兄们阵前用命,那还得加钱呢。此来要打硬仗,不带财帛哪成。规矩么,杨师侃没觉得有什么不该。但单无敌将军却不能这般没追求,想了想道:“据闻李正德在营州便改了。粮赐、衣赐按月发给,由军士或亲属凭军牌在有司领取。出征只携粮械,不带赏赐,阵前立功领军功牌,由军司马、虞侯记账。人活着回来,自己去领,直接到家。若人没了,有专人将赏赐送家,保证不少。省多少事。”
这事比较秘辛,杨师侃不曾关注,听了不可置信道:“军士肯么?”钱不拿到手里,杀才们能放心?真是匪夷所思。大头兵又不傻,他们宁可自己死了财货丢了,但是不发在手里,有几个愿意?
单无敌道:“李正德此人你岂不知,素有信义,从景城时,我便瞧出这厮颇能治军。据闻,在河东时军资不足,他竟将队正以上将官资财全都借来,为军士买粮买肉。在安边时,他套了咱多少粮肉你忘了。他说给,谁不信。”
这种记账的办法固然由其便利,问题是,里头脏事多啊。杨师侃脑筋一转,道:“那军士在营州无家又如何?”
单无敌笑道:“嘿嘿。这厮一到平州,便给军士成家,到营州亦如此,将蕃汉女子配给军士,不管别处有家也无,至少他那老三都在山北哪个没有一二女子。此前二公子接管平州,凡家眷愿搬去者,李正德皆差人接走。就算不愿走者,那平州很远么?再说,平州有家,也不耽误山北再安一个么。”
杨师侃啧啧称奇道:“李大郎真是丧心病狂,煞费苦心呐。”李正德给军士们配女子,这事儿杨师侃知道,可是也没什么出奇,刘大帅也给弟兄发娘们呢。不过,单无敌将发赏赐的事情跟这事儿一联系,杨师侃就不得不感慨一下了。
“这有甚。刚从河东回来,有战殁在外者,这厮曾差人一一寻上门去发抚恤,嗯,离远了就派人去,离不远他亲自去。遇有绝嗣者,便寻族中孩儿过继,寻不得族人亲眷,他也寻了孤儿做嗣子,承续香火。在平州,这厮还在庙里给亡者立牌祭祀,据说,从他景城以来,凡他手下死了,皆有香火享用。到柳城,干脆辟了英烈祠一座,供奉军士牌位于其中,使人照管、香火不绝。”杨师侃听得心向往之。活着有钱有女子,死了有香火祭祀,军士们还图个啥,不禁暗赞李大用心良苦,这他妈得多花多少钱啊。
单可及无比羡慕道:“其实我军家眷多在城中,幽州亦可效法。自知晓此事,我便说与刘公……咳。”事涉大舅哥,单无敌也没法多说,但是事情不成,他还是很有遗憾的。
杨师侃却自行脑补道:“嗯,大敌当前,做罢这场再说。以免乱了军心。”
单无敌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微笑道:“我去歇会儿,你盯一下。”
……
夕阳西下,彩霞红透天际,映出幽州子城的红梁格外秀丽。
“大帅!”
赵珽高举着一张小纸条,连滚带爬着进殿。刚刚收到数百里外飞奴传信,老赵一刻不停,赶紧要来报捷,走急了,一路磕磕绊绊,不成体统。
自得知晋军出动以来,刘仁恭日夜难眠,片刻前实在熬不住,就歪在坐榻上昏睡过去。忽在梦中闻得赵珽高叫,老刘弹簧一样从榻上跳起,脚尖却绊住毯子摔了个狗啃泥,“砰”地一声门齿磕在地板,刺破了嘴唇,门牙都晃。根本顾不上疼,刘大帅一骨碌爬起,推开要来过来搀扶侍者,一把迎住赵珽。
刘哥本已火得满嘴冒泡,经此一摔,更是鬓发散乱口鼻窜血,一双眼泡肿得跟活像金鱼。赵珽接住大帅,忙将袖子帮他擦了下血,喜道:“大帅,捷……捷报啊。”
一把夺过赵珽手中纸条,只有短短一行字,“已阻敌于谷下营速发粮”。“哈哈,哈哈哈哈。”多日积郁一朝散尽,刘大帅脑袋一甩,如瀑布般的秀发垂在背后,那是相当飘柔,伍子胥是一夜白头,老刘这些日愁白的头发恨不能重新转乌。将字条凑近光线看了数遍,喜上眉梢道:“速拿舆图来。”
侍者忙将一张宽大的舆图搬来,摊在地上。此时天色已暗,又将灯烛抬放在四角,照得左近明亮。刘大帅忽觉腹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