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来自新生的鸣叫令沅湘精神一振,他再次趴下身来,他要寻找到于这绝地与他相依相伴的美好生命。
自崖顶向下丈余处攀援着一根粗藤,粗藤一路向下延伸,消隐于一块略突起的巉岩之下。
沅湘不禁莞尔,这声音原来来自这里,他忘情地凝视着巉岩,想象中那块岩石应是承托着一个鸟巢,鸟巢之中有刚刚破壳而出的雏鸟,向他发出它来到世间的初初的鸣叫。
他的视线之中突然跳跃出一点点白,那白是会动的,尖圆的形状中有碎裂的缝隙,这当是一只尚在破壳的雏鸟。雏鸟奋力出壳的过程似乎很艰难,蛋壳抖动得厉害,越发往外挣去。眼看着蛋壳的头部被啄出了一个小洞,沅湘刚松了口气,蛋壳横过来,在巉岩上滚动起来。
崖下便是万丈深渊,雏鸟尚未睁眼看到这个世间,它的可贵的生命便要戛然而止了吗?
沅湘心急如焚,他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他只知他不能冷眼旁观一个生命的消逝,仔细盘算了一下藤蔓与巉岩的距离,他决定冒险一试。
他用手紧紧抠着崖顶,将整个身体向下探去,尽管他伸直了脚尖,离着粗藤仍有些一段距离,他深吸口气,放开手向下一跃,粗砺的岩石顿时磨破了他的手肘和膝盖,他使出全部力气紧紧抓住了眼前的粗藤,好险。
他顺着粗藤向下攀援,离巉岩越来越近了。
他低头望去,那只顽强的雏鸟已将蛋壳的上半部啄开了,蛋壳剧烈地抖动后,向岩石外滚落下去。
沅湘丢开手中的藤蔓,纵身跃起,他竭力伸长手臂,托住了蛋壳,使出全力将蛋壳向上一送,而他却失去了所有的依托,如剪线的风筝,于山风中飘摇坠落。
疾速的风声在耳朵烈烈刮过,他闭着眼感受这短暂的如鸟一般的自由。
师父,你会怪我吗,可如果这就是天意,还请师父从此忘了沅湘吧。
身后裂帛一般撕裂的风不在了,沅湘努力睁开眼,万仞千山都在急速后退,他在往上遽升。他心中一松,昏死过去。
神鹰载着昏迷的沅湘飞升到放鹰台,将他置于岩顶上,这凶残的猎手盯着他的目光却不是凶残。见沅湘迟迟未醒,神鹰也不离开,在岩石上倒换着两只脚爪,时不时回身伸长弯曲的锋利的喙梳理着赤褐色的羽毛。神鹰弯下庞大的身躯,用喙顶一顶沅湘绵软的身体,他仍是一动未动。
神鹰仰天长鸣一声,弯曲的喙对着沅湘的额头,滴落下一滴晶莹的玉露。玉露瞬间消隐入了沅湘的身体。
醒来的沅湘全然没有了疲累与虚弱感,他先是被眼前的庞然大物惊得一跳,可神鹰并没有表现出要攻击他的样子,他略一回神,方才正是神鹰将他救起,神明行事没道理不顾首尾吧。他虽不敢揣测所谓天罚不过尔尔,但危险已去,他心系师父,再顾不得其他,忙忙地向神鹰说起师父犹在净髓池受苦一事。
神鹰低鸣一声,伏下了身子。
鹰击长空,果然是神速,不多时,神鹰已载着沅湘飞越重重山峦,直抵净髓池所在的净花谷。
沅湘已遥遥得见山谷中以白石镶砌的池子,一池神水闪动着奇异的赤金色,波光粼粼。他纵身跃下,狂奔过去,被守护于此的仙侍团团围住,他劈手挣开纠缠,却无法穿越人墙,透过人丛缝隙,他看到了师父。
除却前番于“灵眼石”中曾窥见过师父真容而外,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师父的样貌。玉人无瑕仙姿曼妙,她本应于云端莲步蹁跹,可她却在这一池异光闪动的池水中坚韧相抗,她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唇角绷出一条惨白的直线,单薄的衣裳透出隐隐血痕。
“师父,沅湘来了,沅湘来救你了——”
沅湘声嘶力竭大叫着,萸姜应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知他无碍向他投来欣慰一笑,既而又闭上了眼睛。
沅湘只觉头顶一阵风起,神鹰低掠而过,几名仙侍被掀翻在地,沅湘趁机大步奔到池边。“师父,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可任凭沅湘呼唤,萸姜皆不为所动。
沅湘将手探入池水,指尖骤然感受到如烈火焚烧一般的尖锐痛感,第三日了,师父在这如火的炙烤中坚持三日了,沅湘心痛难当,师父,你若不能离开,我便陪你一同受苦。沅湘跃入池水,忍着刺痛走到萸姜身边。
“你快离开,肉体凡胎,经受不住神水销蚀,你会肌骨全失,于池水中消于无形的。”她欲将沅湘推出去,可她已无力支撑,倾身倒在了沅湘的怀中。
沅湘紧紧抱着她,生怕她会没入池水之中,“师父,你受苦了,沅湘不值得你这么做。”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
她是如此的轻灵娇弱,这个曾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儿竟是如此令人怜惜,他心里的痛远胜过肌肤所感受到的灼痛。
他只是一介凡人,他不懂天罚为何物,天罚便是要让人受尽苦楚直至丢掉性命吗,这样冷酷无情的天罚是谁定下来的规矩。他不服,他不能让师父的蒲柳之躯被活活耗尽,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