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槢第二次见到少女，与在健安殿匆匆一见不同的是，这次，他有机会仔细记下她的样子，这样在跟母亲回忆时便可以不是只用简单的清丽二字了。她气质温婉超然，一身白衣衬得她高洁温和，她对着杨老和他行礼时，仪态大方，她与他对视时，眼里全是平静淡然。她才不过十四岁，比他还小三岁，可她的眼睛里为什么都是淡然，好像只要看着她的眼睛，便能洗掉一身的尘埃，回归安定。可她在健安殿用手帕掰糕点的时候眼里又全是活泼，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看着站在对面的少女，王槢不禁在心里问道。妇人对着杨老道“昨夜听红叶提起，您愿意给我家小姐医治，这已经是受您恩惠了，不好再让您亲自前往，所以，我们便来叨扰了。”妇人十分真挚的道。“要说恩惠，你们把仙鹤草让出来，还是我得了便宜。别这么算来算去的，我是医师，能治的病我一定尽全力。说说你家小姐，进门许久，你家小姐可是一语未发，这应该不是守礼吧。”妇人的神色带着疼惜看着坐着看她的少女道“我家小姐八岁时，不小心摔下了马，伤势痊愈后患了耳疾，听不见任何声音，医师说是摔伤引出了先天的耳疾。”杨老闻言，将手帕放在少女的手腕处，替她号了脉，周围一片安静，少女的眼睛不带任何变化的看着手腕上被折起的手帕，她身旁的妇人和红叶都紧张的注视着杨老。“她，为何看起来。”杨老的声音打破王槢的思考，杨老又起身仔细看了看少女的耳朵，头颅，之后道“失聪了这么久，也说不出什么，所以，耽误了救治。”妇人看着杨老道“那您可有办法”杨老轻声道“间隔太久，她也喝了太多的药，我再想下药，怕也无力。”“您。”妇人想说什么，杨老抬手制止“我会尽力一试，剩下的，就要看你家小姐的命了。”“多谢您。”无论外界发出什么声音，座上的少女都不在意的看着，眼里没有一丝变动。她患了耳疾，听不见，没有任何反应是应该的，可，王槢明明看到，她在听见师父说外人横加猜测她的病症时，微微抬了抬眼。王槢看了看红叶，或许她是在装作神智不明，又看了看妇人，或许她是装作疼惜，或许她们都是在假装，为了让她永远失聪不语。不能靠表象看这世上的人，或许越是祥和一片就越是可疑。突然，他与少女的视线相碰，少女无惧，他也不避，他好奇，她也在探究，可是，没有恶意，王槢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还告诫自己不能靠表象看世人，为何突然就相信她没有恶意。在这期间，妇人和杨老去药房抓药，红叶早就消失不见，一时，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带着探究看向对方。王槢有直觉，她虽然听不见，但她一定知道。所以，王槢先开口道“我叫王槢，槢槢生辉的槢，是书上十分坚硬不屈的古树。”他就像跟别人介绍自己一样，像她介绍，少女不语，只是看着他说话。“你可能不记得，但我们在健安殿见过一面，你送了我健安糕，我之后才知道，那是很贵重的糕点。总之，我欠了你一份情，若你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我一定全力相助。”王槢真诚的道。少女依旧不语，王槢也不在乎，红叶蹦着手上拿着鲜红的野果回来了，她跑到少女面前，兴高采烈的说“小姐，这果子可甜了，你快尝尝。要是喜欢，我再去摘。”少女笑着接过鲜红的野果，看着红叶的脸，拿出手帕，轻轻给她擦着。王槢看了看红叶手里的野果，这野果叫难登，长在悬崖边所以得名，也难怪红叶会弄脏脸。少女给红叶擦完脸，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右边，红叶便瘪嘴低头道“知道了，小姐，我不会再摘了。”少女看着她低头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红叶便生机勃勃的又抬起了头。杨老跟妇人从药房回来后，他们一行人便离开了。杨老看着出神的王槢，狠狠拍了他的头道“回神，练枪。”“是。”在杨老手下走了一百回合后，王槢筋疲力尽的躺在草上，他捂住耳朵开口道“师父，患有耳疾的人是什么样的。”杨老把他的手打掉，坐在草地上气息平稳道“听不见任何声音，慢慢的，自己就不会说话了，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原来轻而易举做到的事，现在可能要费上十倍，百倍的力。”“师父，您今日为什么说耽误了治疗？”杨老停了一会问道“你何时关心我的病人了？”王槢看着落日道“我欠了她恩。”杨老想起王槢主动跟人家说话的样子笑道“我看那个妇人不像说谎的样子，那就是别人隐瞒了她的病因，她看过不少医师，没有一个戳穿，隐瞒她病因的人不可小觑。”“隐瞒病因，但却不断派医师来，希望她痊愈却不希望别人知晓原因，或者说，宁可让她终身有疾，也不愿告知。”“听起来多熟悉。”杨老轻声道。“那老师，她的耳疾不是先天的吗？”杨老点点头。“那是。”王槢起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