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特鲁德穿过客厅,到地下室的入口。她蓦然停下脚步,脸色灰白,神情晦涩难懂。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孩子们,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一口气在心里把祷告词全部念完:
上帝保佑不会有闲杂人等来阻碍我阿门。
祷告完毕格特鲁德才慢慢睁开眼睛——‘OK没事了可以下去了’‘没事了一切都会结束’‘什么事都没有’——但她内心感到一阵不安的悸动。
当她驻足在地下室入口处,深深凝望着一排蜿蜒向下的深褐色木梯时,一股恐惧和慌乱的感觉袭上她。
以至于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尖叫出声,甚至可能下一秒就会夺门而出,逃的远远地。
——仅仅是站在客厅与地下室的交汇点。
那股自下而上、从地下室某处席卷而来的、夹杂着经久不衰的霉腐味与粪便发酵过的混合型气味的强风便紧紧包裹住她。
格特鲁德连忙扭头转脸,恶心地后退一步。
同时再也按耐不住喉咙的痒意,干呕一声。
她捂住口鼻,又往后退了几步,默默地瞥了眼身后的宝拉:
这就是她所说的‘看不惯地下室的邋遢污秽,所以用水管冲洗几分钟???’
她抡拳压住嘴,喉结极快地上下滑动一次,无声咽掉窜上来的胃液。
刺激性的气味反冲到鼻腔,呛的她剧烈咳嗽起来。
她的五个孩子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用充满好奇惊讶、探究意味的眼神勾着头、探着身、极力向地下室望去。
“妈妈这里好臭呀,”约翰尼今年八岁,是个称得上秀气好看的男孩子。
一头蓬松的棕褐色头发,眼睛总是亮亮的,看向格特鲁德的目光中还是充满了虔诚与孺慕。
他半捂住嘴,莫名其妙的咯咯大笑,一直在队伍的最后拉扯着詹妮的褐色长发。
“妈妈?不下去吗?”宝拉有些疑惑。
“啊下去……是要下去,”格特鲁德舔过干巴巴的嘴唇,转身准备下楼,鞋子却像被黏在地板上般动弹不得。
她的大脑催促她快点下楼,她的心却在砰砰直跳,诱使她胡思乱想:
她们搬到这栋3850号别墅的十几年来,她有打扫过地下室吗?
有吧,是有草草打扫过几次的对吧?
后来……西尔维亚搬进去住之后,她想起来打扫的次数更少了,几乎可以说是——
从未清理过。
格特鲁德的嘴唇更干了。
她觉得……很不妙,太糟糕了,太……怎么会忽然想起打扫的事了?
干嘛要在意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打扫不打扫有什么好在意的……
也许是因为现在她终于察觉出地下室的气味浓郁强烈到竟然比养猪场的味道还要糟糕!
也许是因为西尔维亚死了……
“妈妈,我们要在这里站多久?”
约翰尼挤过来,两手攀住格特鲁德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
他埋怨道:“真的好臭啊。妈妈,我们到底要不要下去啊?我好饿,饿的能吃下所有煎饼!”
“笨蛋,当然要下去啊,还有,煎饼不准多吃!”三女儿玛丽说:
“宝拉刚才哭哭啼啼的说——‘西尔维亚死了,哦天啊,我们怎么办,我好怕怕’。”
“所以我们呃……我们要去确认情况,她可能是装的,装死很简单,跟晕厥的状态差不多。妈妈我说的对不对?”
“别叫你弟弟笨蛋。”格特鲁德机械式的批评道。
她木愣愣的眼睛仍定定的落在脚下这排黑魆魆仿佛黏着由地狱爬上来的黑暗怪物的木梯上。
“玛丽,你要叫宝拉为姐姐,向你弟弟和姐姐道歉。”
由红杉树制成的木梯大约有三十三块,每一块深褐色木块上都积蓄了三寸厚左右的棉絮状垃圾——两侧最多,中间两脚宽的地方被这段时间来来回回走动的鞋子给清理出一条稍微干净些的‘路’。
地下室很黑,导致楼梯转角向下的部分全部淹没于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格特鲁德稳住心神,再一次在心中快速念完祷告词:
上帝保佑不会有闲杂人等来阻碍我阿门。
“宝拉不准再打妹妹,都过来,我们下去。”
格特鲁德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走的很慢很慢,仿佛正在渡过大片黏腻无比的沼泽。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在她踏下第三层阶梯时,转为低低的呼噜声。
她不清楚地下室哪里有风能够吹上来,明明所有窗户都被木条死死封住了,唯一一道门就是身后这扇。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心中滋生出不详的焦灼感。
再慢也走到了楼梯第一段转角,眼见着从客厅扩散到地下室的散射光一点一点的被下方雾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