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管我们北狄叫作匈奴,你如今的样子,比匈奴更像匈奴,你怎么回去?”大单于指着男人。
“十年前我是张先,十年后,我还是。”
听到这个回答,大单于并不意外,只是挥手,示意这个油盐不进的读书人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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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离开后,这位北狄的王靠在王座上,气息沉浮,目光悠悠。
天下人间太大,天下人间的规矩更大,北狄和南蛮终究难逃蛮夷之徒,北狄终会为汉人所灭,现在不过是增加自身筹码,北陌以前的老皇帝,想来也能看的清楚。可自从这位正值壮年的皇帝上位以后,他动摇了,他有种感觉,如今的北陌皇帝也清楚,也像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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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当然清楚。”
北陌京城,御书房中,帝王高座,大袖垂落,如此恣意,毫不管一旁起居郎如何记录。
“北陌,南乾,西楚,东汉,归根结底是一类人,可北狄南蛮之流,终究难逃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天下人间,要有一个定数,朕要杀绝他们,要北狄大漠王庭四分五裂,彻底崩裂,只有他们的脊梁断了,朕才能有心思去做别的事。至于任用董不留“废百家术,尊儒家法”的建议,朕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帝王忽然起身,任由大袖飘摇,仿佛笼去风声,一时间并未垂落,冠冕下悠悠目光穿透历史长河,帝王衣色玄,大袖笼人间,负手而向,缓缓开口。
“天下人间有气数,山上事朕管不了,这山下王朝气数,只能属我北陌,属我商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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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回到自己的帐中,见少年醒来,便开口询问,见其不答,又换了语言,直到换用北陌雅言,少年这才有了些反应,张先又试了试靠近北陌的一些小地方言,少年终于能听个明白,只是很困难就是了。
张先在说,虞柒在听,磕磕绊绊间,虞柒终于知道自己所在,并非北陌,而是距北陌更北方的大漠。
原来那尊古老的存在,说要送自己出来,送了这么远。
等自己走回小镇,估计都要三五年了。
少年想起自己对太白先生的承诺,做一个像他那样的人,可如今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怎么求人教他读书认字,再加上自己被这位亲切的大先生救下,连谢谢都难说一句,这样想着,少年很惆怅。
虞柒的伤好的很慢,仿佛是因为那位先生用的草药并不算太好的缘故,且破了个口子的人身小天地依旧在宣泄着少年的精气神,如果再不管,恐怕活不过十年。唯一变好的,是自身武夫三境的体魄在精气神滋养下,越发夯实。
在和那位先生相处时,虞柒从一开始的听,到如今慢慢开始尝试说,那位先生也不嫌少年啰嗦麻烦,不厌其烦和少年说话。
随少年身上伤势逐渐好转,那位看起来不像先生的先生带回来一本看起来老旧无比的书。
“这是一本启蒙读物,是我这些年来书就,你可以在无人时自己看看,有不认识的字,不解之处,都可以问我。”
虞柒翻开书,书上字迹厚重却不缺灵动,并非笔墨书写,少年轻嗅,一股极重的马尿味道在字里行间泛开。
“那位大单于不允许我用笔墨,所以我用马尿和着这里一种鼠类粪便当墨,以木枝作笔,写了这些。”
少年如奉瑰宝,小心翼翼将其收下。
强撑着就要起身,给张先施礼,张先并不阻止。
法不轻传,昔年有僧人行路十万八千,经劫九九之数,后于佛国求经,佛祖座下两位尊者尚要向其讨要人事,自己偷偷摸摸写下的启蒙之作,哪怕是马尿鼠粪当的墨,也有的是人难求,虞柒一个礼,他还受的了。
此后少年,一边读书认字,一边在力所能及范围下帮张先做些事情,直到那位大单于要召见他。
随张先步入帐中,高居王座的大单于示意其不用行礼,张先恶心人的礼,他也懒得看。
“你就是张先带回来的小孩?”
大单于见少年又对他施礼,一时愣住,难不成如今中原的孩子都有如此胆色?
虞柒没有听懂,张先教过他匈奴语,每次谈话无不迁就,大单于却不会。
“这孩子还不会北狄雅言。”
大单于这才明白。
“哈哈,那本单于就恕他无罪。不过既然来到这里,就是我北狄的子民,本单于的子民,等他熟悉之后,本单于会为他指婚。”
北狄人拉拢人的手段一贯是联姻,且将一个中原人同化成北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在北狄大漠上,有妻儿子女,张先十年来,大单于为他指婚十二起,却没有一个人怀孕,如今来了中原少年,心智尚且不成熟,等他在大漠长大,除了长相,和北狄人也会并无两样,只是大单于随心之举,让人将虞柒带回张先帐中,这才讲明召张先来此的原因。
“就在三天前,你们皇帝的小舅子,那个叫陈柳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