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该回报你才是。”
方见溪见她情绪不好,替她打了帘子,跟在她身后出来。
“你莫要再推拒,一物还一物罢了。”他顿了顿又道:“你不想也没用。”
一阵风吹过,景元不太能听清楚他最后那句话,她也不想再管他说什么了,他这人总是执拗,她说了他也不听。
无非就是送她些补品什么的,她分给丫鬟们吃就好。
“我在杭州府待了三年,永平七年到永平十年,也同你大哥打过交道,他做生意倒是很实在。但却是个雷厉风行,有些脾气的。”
方见溪知道景元在听他说话,就转身看向她继续道:“他和你倒是不一样的性子。”
景元别过脸看他,他嘴角上扬,眼神倒是不似平日里冷漠。
“温莫染有什么话都会说出来,但你不会。”莫染是大哥的字。
景元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继续用含着疑问的眼睛看着他。
“方才你爹那么说你,你也不吭声,还有那米大富用言语辱你,你也是不置一词,你倒是个能忍的。”
他“误闯”静兰园那次,她也没说什么,后来几次见面还是该给他行礼就行礼,该敬着他就敬着他,想到这些,方见溪感觉自己刚刚在温宅他竭力压下去的怒意又起来了。
“下次哭就哭出声。”哭大声一点,他才能听见。
方见溪声音冷冷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两人此时挨得很近。是以听的景元身子一抖,随即感觉自己耳朵都泛麻了。
方见溪是一定要同她说这些的,他就看不了她受委屈那样子,忍气吞声活的像个包子。就算是在他面前这样,也不行。
景元沉默。
“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卑弱下人也。”
景元看着他,慢慢开口道:“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方见溪有些疑惑,他颇有些不解地看着温景元。温景元自然也看到了他皱着的眉头,他倒是很少这样,惯常是笑着看人的。
“这是《女诫》里的一句话,约束女子不论受了什么委屈都莫要开口解释,才能做到常常卑微,如此方可远离耻辱,为人称赞敬仰。”
景元让萱风进去给她拿绣帕,她刚刚忘在里面了。又转头去看岸边的红桃绿柳,“我知道这是谬论,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她生于温氏,日日受温氏教导,有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
她无数次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始终不能完全挣脱,难以剔除。
有些东西便如附骨之蛆,深入骨血,割舍不得。
方见溪怎么会不明白。
景元红了眼睛,今日本就有些悲情。此刻她也不大清楚自己是伤心还是有什么别的情愫或是心绪。
她既是伤心自己的无法自控,对其弃如敝履却为其所染。却也是有些动容的,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只有人教她端庄仪态与姿容,如今却有人告诉她,委屈了是可以哭的。这是从来没有的。
“我生来体弱,总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尽力掩盖却还是为人所知。”方见溪一直盯着她的脸。
“那天夜里你走之后,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想到那时候自己还同她别扭,方见溪苦笑道:“你可知,我最恨别人怜我。”
景元怔了怔,当时她看着他躺在床上那个样子,口中还喊着“娘”,她自然是可怜他的。又回想那时他醒了,方见溪盯着她的眼睛里,里头都是红血丝,但却盯着床帐倔强的要命。这般才显得更脆弱,景元记得他当时紧紧抓着床褥,指节都用力地泛了白,像抓着自己的命。只是如今她才知道,方见溪抓的,是他自己的尊严啊。
虽然她早知他讨厌别人可怜他,但此刻听他亲口所述,还是有些佂然。
有一种人,看起来什么都有,骨子里却因为那一点东西而自卑,甚至自弃自厌。
景元看着他的衣角,忽然不太希望方见溪是这样的人,或是成为这样的人。
“你聪明果敢,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若你是块璞玉,这一点点你心里的瑕疵,恐怕最专业的工匠也看不出。”又何必在意这一点不好。且方见溪觉得温景元没什么不好的。
方见溪默然,看着桃红柳绿衬着波光粼粼的西湖,他觉得这才是温景元该有的去处。她不该自卑的。
景元知道他这是在劝自己,心情却更复杂。
方见溪心里比她更苦,却要安慰自己,她怎么会不感念他此刻的真心。
景元定了定,吩咐丫鬟从里头给他拿了冬瓜条,方见溪心里苦,应该多吃些甜的才好。
“你身负旧疾,可是那又怎样呢?出身高贵且家累千金,心性也非常人能比,这已足够了。”且人又长得俊俏。
除了大哥,景元从没这样夸过一个男子,谢云信也没有。拿过冬瓜条捧到他面前,她感觉到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