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的温氏女,反而这份反骨随着岁月愈发坚硬起来……
他看着她站在那里,身姿如莲,像只高贵的天鹅,脊背挺的直直的——他知道,就算是跪了,她也是这般的,这般蔑视他这个父亲,蔑视温氏的一切。
嘭——
景元身形晃了晃,险些倒在地上,温景齐过来扶住她的身子。
“您怎么能打她的脸!”温景齐像是很激动,景元听到耳边隐隐约约他的气息都不稳了。
景元感觉晕乎乎的,用手捂着头,她感觉到有温热粘稠的液体从额头上留下来,左边的眼前都是一片血红色,她知道了是血。
适才温肃气急,拿过手边的茶盏砸向她,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一击,景元感觉方才自己的头都在振动。
耳边声音渐渐近了,她能听到温景齐关切的声音和温肃不堪的辱骂,辱骂她和方见溪是奸/夫/淫/妇,还有指间缝隙里,她能看见温婵在笑。
她在笑。
景元被温婵的笑刺痛双眼,她醒了心神。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温婵告的密。她不甘于向她一个晚辈低头,她这是在报复自己啊!
她不能忍受温婵的笑,因为是她造就了她悲惨的命运,是她让自己原本应当美满的人生走到如今这个境地。
景元不后悔和方见溪在一起,她更不觉得耻辱,更不害怕不恐惧面对如今这些,甚至是更可怕的情况。
可若没有温婵,她和他会容易的多,更不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不堪、耻辱的代表。
她和方见溪分明是情深意重,天作之合。
景元放下捂着脸的手,高绣榕看了一眼就尖叫起来,随后再顾不得仪态,抓了手边的茶盏向温肃的头上砸去。
“你休了我!休了我!我不敬夫君!不遵从你温家的三从四德!温肃,你休了我!”
滚烫的茶水落到温肃脸上,一并来的还有高绣榕不顾一切砸向自己的重量,温肃觉得痛极了,他能听到高绣榕的声音,她让他休了她!
刘曼春见状赶紧去拉高绣榕,却被她一手推到一边。
昌吉要上前去拉癫狂的高绣榕,被刘曼春一个眼神喝止。她是日后温氏的家主夫人,而温肃已经老了……昌吉站在地板上,觉得脚下像是被粘住了,动也不能动。
景元头发散乱,几缕长发散在身上,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雪白纱衫,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的挑线裙子。
鲜红的血滴在她的衣裙上,顿时成为点点红梅,她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近温婵——
温婵看到她和着血的一只眼,眼睫上混着血液,侧脸和额头上都是血,她肤色雪白,容貌清丽倾城,如此竟像是个艳鬼,散发出糜烂恐怖的美感。
温婵看着她越来越近,而她这样的艳鬼,是来找自己讨债的!
她怎么会知道……温景元,她怎么会知道是她!她明明方才一个字都没有说,就是害怕她的报复,高绣榕的报复。
她听见温景元那仿佛远处飘来的声音。
“姑姑……”
景元感觉自己此刻应当是不大好的,额头上剧痛无比,脚也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无力,脑子更是昏昏沉沉的,听不见别的声音。
可有一点,她却是无比清醒,她想知道,为什么温婵当初非要嫁到陈家去呢,即使抱着个牌位,跟一只公鸡拜堂。她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您为什么要嫁给陈少爷,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嫁过去?”
温婵原本身子瑟缩着,听到这句话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时怔在了那里。
她为什么要嫁给陈君华。
她没想到,到最后,温景元竟然只是平静地问她这个。
她嫁到陈家三十五年。三十五年的无数个夜晚,她也时常在一个个漆黑漫长的夜晚一遍一遍、无数次的质问过自己,为什么当初非要嫁给一个死人。
很多人告诉过她缘由,告诉她为什么她一定要嫁过去,嫁过去会得到什么。她活着的每一天,只要睁开眼,只要听到旁人唤她的那声“陈太太”,就是在告诉她,为什么非要嫁给陈君华。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三十五年前,她身着嫁衣入了陈氏家门那一刻,她这辈子就是在等死,等她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