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怒发冲冠,又去找桌上的茶杯要砸过来。
姜云见状,连忙膝行几步转身挡在太子身前。
今天这件事越闹越大了。
可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要用行动证明,太子我是挺你的。
虽然实际作用很小很小,可至少能给太子那颗冰冷荒凉的心增添些许温暖。
做人,还得讲究知恩图报。
太子长臂一揽,把姜云揽在了身侧,任由还烫着的茶杯砸中自己脑袋,茶水和茶叶泼了一脸。
太子直挺挺地跪着:“父皇,从您复辟那天起,您就一直在猜忌儿子,担心有臣子扶持幼帝登基。”
“两年前曹石之乱,您疑心曹吉祥石亨是要拥立儿子登基,对儿子极尽怀疑,各种兴狱查证。”
“什么都没查出来,您还不甘心,反而认为是儿子太狡猾。”
“儿子早就受够了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还请父皇给个痛快!”
“什么错,什么罪名,儿子都认!”
皇帝气得哆嗦着手,指着姜云咬牙切齿地问道:“就为了这么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人,你就要逼朕杀了你?就要不做这储君?!”
太子淡淡看了姜云一眼。
“姜姑娘何其无辜,不幸被搅和进我们皇家的纷争而已。”
“父皇若是心存一丝怜悯,还请放姜姑娘出宫回家,过她自己的日子去。”
太子重重磕了一个头,伏地不起,等待皇帝的发落。
从一个包子的下毒事件,上升到废储君的国家大事。
在座的谁也没想到今天事情的进展会是这个样子。
全场鸦雀无声,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殿下不必为姜云求情。”
“姜云本就无愧于天地,即便今日枉死,将来黄泉之路上,也是坦坦荡荡。”
“姜云感激殿下的一片仁善之心,只愿殿下来生投胎到积善之家,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姜云的声音清脆诚挚,在安静阴森的大殿里显得有些突兀,却带出了一抹温情色彩。
太子今日很显然存了必死之心。
她与太子相处的时日并不长,可是她知道太子是个好人。
前世太子就是个短命鬼,她只能祈求他来世享一辈子清福。
这个糟心的皇家,希望太子以后不要与他们沾上半点关系。
太子终于抬起了头,笑得决然又倔强:“怎么不说黄泉路上作伴的话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小小年纪就要像个大人似地活着,不苟言笑,严于律己,没有半分欢愉,也不敢有半个朋友。
这几日与姜云的短暂相处,他才知道,原来人是可以活得这样潇洒恣意。
她有什么依仗?
并没有。
只是她看得开,不患得患失而已。
他早就受够了这种饱受猜忌、压抑至极的生活。
砍头不过就是碗大个疤,有什么好怕的。
皇帝身子晃了晃,如遭雷击。冷厉的眸中莫名的情绪翻滚不已。
往事不由得浮上心头。
当年被俘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对着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忠心内侍。
他挡在自己身前,身中数刀,口吐鲜血,却笑着转头道:“皇上,奴婢先行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给皇上作伴……”
他并没有哭,反而笑得决然而张狂:“好,黄泉路上等着朕,咱们再一块杀敌!”
今天的太子,真像当年的自己。
只是,当年朕面对的是鞑靼铁骑。
太子面对的,只是朕。
什么时候,朕把儿子逼上绝路了?
眼前这个小小的臣女,她没有跪求皇帝给她个活命机会,也没哭着恳求赦免太子的罪过,反而心存死志,连公平都不争一争。
什么时候,皇宫里都容不下一个伴读的臣女了?
皇后和贵妃都没敢动。
此时,有人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太医查明袁小姐中毒的根源了!”
“说!”
“袁小姐素有奇症,不能食用花生。包子馅里加了一点花生碎,袁小姐误食因而中毒。”
姜云心道:我去,原来袁文婵不能吃花生!
差点害死一大票人!
花生还是稀缺物,能食用的人家极少,目前主要在沿海地区有种植食用,他们姜家在南边生意不小,也吃过花生。
皇帝悄悄松了口气。
终于有台阶可以下了。
他目光冰冷地扫视全场:“一个小小的饮食禁忌,引发成废太子这样的大事!”
“皇后,这就是你替朕精心打理的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