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去的那一段,整夜都是漫天花雨,康月苍仰慕着这一切,“高山仰止,景行行之”——没有空闲再去搞浪漫了——她在众人眼角余光都看不到的地方,如同忍者一般悄没声地前进着,钻进了吧台角黑暗的地方,她很谨慎地按照于熙适才的读音去找寻那瓶最昂贵的香槟,终于在冰柜旁摸到一个水晶质感的酒瓶。尽管只是经由了片刻指尖的摩挲,她也能在那瞬息间感受到晶莹清透的瓶身,深邃质朴的酒香。她甚至不用去看酒瓶上的名字,她就能知道,这就是她找寻的目标。
砰。
她从吧台冒出一颗脑袋,朝着于熙高唱的方向抛一个媚眼。
砰——
于熙果然是她命中的归宿,歪了歪脑袋就表示懂了她的意思。下一刻他就微一欠身抛下了麦克风,拥着康月苍的肩膀,将那瓶价值不菲的香槟揣在怀抱里,迅速冲出了酒馆的大门。
“亲爱的莱拉小姐,”于熙话语里装载着他全部的热情,如同迸裂的烈火一般,几乎就要从他的眼眸里他的热吻中,满载着一切世间可以提供的爱意涌现出来,“我一定在上辈子就说过我爱你。你是我生命里的维纳斯。”他重复着之前告白时的那句话,陈述着他最真挚的心曲。
他们劫持了一辆路边的玛莎拉蒂。二十岁的康月苍从未质疑过,彼时的于熙是从哪里学会这偷车的技术的。当时的她只是小鸟依人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怀里抱着那瓶上万美金的香槟酒瓶。酒精和犯罪混合在一起的那种徜徉逍遥的情感,被她解读为至高无上的爱情。
“于先生,”她付出了全部,“我一定从地球诞生前就爱着你。”
车载音响里放着比莉-艾利什的情歌,这对于爱意正浓的他们简直再适合不过了。他们在星光里激情拥吻,在月色里抚摸着对方的躯体,在警铃作响时陷入最深沉的爱意里。
是的,警车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那真的是一瓶价值连城的香槟酒。
但是热恋中的爱侣是不在乎的。
于熙疯狂地驾驶着,总是在快要经过交叉口的最后一秒猛打方向盘,将他们二人都甩到车子的另一侧,就像电影里的小丑和小丑女,他们在布满城区的警铃里放肆地大笑,几乎如同癫狂一般,将笑声传送到最远最远的星月里。就在这个肾上腺素飙升的当口,康月苍在副驾上打开了这瓶马洛斯-路易威香槟,瓶塞“砰”地一声从瓶口蹦出,撞在了车窗上,然后很无力地落在仪表盘上的平台前。康月苍哈哈一笑,如此昂贵的酒,开瓶时和那些超市里能买到的廉价红酒也没什么区别嘛。
她首先一仰脑袋,给喉咙里灌下一大口酒,丝毫没有细嚼慢咽仔细品尝的高雅品性,她只觉得一种很香甜的滋味潺潺地从她舌尖流淌到喉咙口,清冽的酒味,回荡在她心头许久才缓缓滑入她的灵魂里。“我的天啊,我太喜欢这个味道了——”她在身后警铃的间隙里放声叫道。于熙侧目看她,很宠溺的样子。康月苍喜欢她这么看他,她喜欢成为他那温柔目光里小小的一只金丝雀。她将那漂亮的水晶质地的酒瓶送到他嘴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咽下那口酒,然后表露出发自内心的舒畅和松弛。
“喝完此酒后,就是立刻死了,那也是做鬼也风流!”他狂笑不止。
比莉仍然在音响里悲伤地唱着,伴随着刺耳的警铃声,可是这对邦妮克莱德就在这红蓝交错的灯光里,肆无忌惮地将油门踩到最底,然后闭上眼睛,沉溺在最温柔却最炽烈的激吻之中。
终于到了某一刻,他们似乎甩脱了背后那些纠缠不止的警车了。
于熙在一个没有人的岔路里停下了车,那是一尊天主教教堂旁的小路,警车的声音从他们耳边经过,又在很远的远方消失了,他关掉了比莉的歌声,他需要绝对安静的世界,去体验体内那些关于爱情与欲望的共同迸发,需要放任体内如烈火一般熊熊燃起的亢奋状态。康月苍知道这些,因为她也经历着完全一样的想法。他们不约而同地踏出了那辆灰紫色的玛莎拉蒂,此时他们都知道,胸腔里那刻永不停歇的心脏,已经永远地和面前这个生灵结合共振了,直到末日的来临也永远不会分散,他们都坚信不疑着。
亲吻已经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他们几乎要融进教堂的墙壁里,她纤长的双腿不自主攀上他的腰间。夜色正浓,星星含羞脉脉地看着他们。肢体在燃烧的烈火里融化着,几乎是世界末日那样,凶猛的火焰,炸裂的星辰,世界在消融,宇宙都归为尘土。但是他们不在乎,康月苍唱着美妙的歌谣,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美妙过,尽管是在多少杯龙舌兰的作用下,她仍然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刻标志着她从下至上,从内到外,彻彻底底地依属于于熙了,她将自己的身心灵魂都交给了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完全融入自己了的男人,这个才堪堪认识两个多月的男人。一切都是不合理的,但是她不在乎,她爱他,康月苍爱于熙,这是唯一重要的。
在一切结束之后,他们肩并肩躺在教堂门口的草坪上,十指相扣,一同看着星空。
远方放响了复活节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