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恶如仇的急性子,听若璇说得紧要,当即站起身道:“我这就更衣。你取我剑来。”
顷刻间二人便匆匆离去,像是把小萧葭忘在了房间里。
萧葭听得姐姐们脚步声渐渐远了,远得听不见了,气得想哭没眼泪。这时门里闪进一个身形精瘦利索的人,挑着两道细眉毛得意洋洋冲她笑,围着她踱来踱去左看右看,还伸手捏她肉乎乎的小脸故意气她:“小十三,会点穴不会解穴,你说说,将来还怎么下山闯荡江湖?”
寻常人点穴,萧葭自然能解,唯独温若璇是以银针点穴,萧葭的内力远远不足以将银针逼出。
萧葭听了这话又急又气又恼简直要跳脚,却偏偏奈何不了他。
葛小川眼看着萧葭的眼圈儿红了,笑道:“别急别急,不哭。我这就给你解穴,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给你解了穴,你要乖乖听我的,不许乱跑不许厮闹。听见没有。”
萧葭不答。
葛小川想起她不能说话,改口道:“答应我的条件的话,你就眨三下眼睛。”
一下,两下,三下。
葛小川才给她拔去两根银针,萧葭抬脚就往外跑,被小川一把扯住了后衣领:“才说好的,就想耍赖?”
“九哥,有大事呢!”
“什么大事?再大的事,若三师姐都搞不定,你去能做什么?”
“师兄师姐们平日里最宠我了,会听我说话的。”萧葭转过身来扯着他衣裳角儿,拽一拽:“九哥,我不要师兄师姐们有谁‘另立门户’。”
“看来我上次还是没有跟你说明白。”小川肃容道:“平日里师兄师姐们宠你是一回事,但如今的事,你也知道是大事,他们不会因为宠你,就改变立场。你就别掺和了。”
见萧葭面色黯然,小川恢复温柔神色道:“无论‘另立门户’与否,你都是我们的小妹妹,大家都会一样疼你的。”
萧葭听了小川的话,心中得到少许安慰,但眼泪还是一大颗一大颗滚落。
葛小川不想拿假话哄她开心。
但真话又实在残忍。
于是他说道:“我也不想有谁出去‘另立门户‘。你尚且有爹娘,我是无家之人,咱们九歌山就像我的家,谁想看一个家散伙。但是小葭,就算外面寻常家庭,父母故去后,兄弟姊妹间,也终究是要分家过日子、各奔前程的。彼此间的情分未必就因分家而断绝了,各自放手,好过强行捆绑在一个屋檐下,日常鸡毛蒜皮,反而生出许多间隙。”
小川说到了他自己身上,萧葭泪便止了。她知道她若再在小川面前哭,便是矫情。
这九歌山上,除了她明明白白有父母在世、有家可回外,其余人,无一不是来历不明——多半,大概,都是孤儿,或是有亲人却不能相认的人。用小川从前的话来说,“师父收容的,本就是江湖上的弃子”。
小川重感情,他以此地为家,远甚于她——因他除了此地,再没有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去处。离开九歌山,小川的人生,便只有旅途了。
于是她几把抹去了脸上泪痕。
“九哥,如果‘分家’,你会选择留在山上,对吗?”
小川凝神顿了顿,说道:“对。”又问她:“你呢?”
萧葭垂眸道:“我不知道。”
“师兄师姐们做决定的事,你不要管。”小川轻轻揉一揉她额发:“你只要在这里,好好练功,就好了。”
萧葭仍垂眸望向地面,点点头:“嗯。”
小川松开手,嫌弃地捻捻手指,笑道:“油得嘞……多久没洗头了?咦呃……真不爱干净。”
“我洗刘海了!那是桂花头油!九哥你冤枉我!”萧葭急着分辩。
小川将手指往鼻下一送,做个恶心状,笑着一边大嚷一边往外走:“是谁家小丫头不爱干净不洗头头发油了起味儿了还非要说是桂花头油啊!”
萧葭又气又急追上去扯住他衣裳不许他走捂住他嘴不许他说还抬脚扁他屁股。
弟子十三人,她排老十三,自从长大懂事被教了规矩,也就只敢对脾气最好的九哥动手。
一众师兄师姐里,她最怕三师姐,最膜拜二师兄,最黏八师姐,却最爱跟九哥一起玩。
但这次如果真的要闹到“分家”,或许她就要跟九哥分离了。
她想下山。
她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