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目光炯炯去看刘洪:“明公,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今国家有难,我等当慷慨赴难,何惜一死。”
“若贪一时之安,恐会招灭顶之灾。”
薛兰也向刘祎拱手,深深作揖:“以刘氏之微寒,天下不服者众。
刘氏已然势成骑虎,退则粉身碎骨;刘氏欲更进一步,则天下州郡衣冠之士将肝脑涂地矣。”
“再行诛连之事,又不知会枉死多少无辜百姓。”
“如此杀孽,实难避免。”
他又转身去看刘洪,长拜不起:“此弃车保帅,壮士断腕之际,敝郡尚且不惧,明公又何迟疑。”
刘祎右手已抓到剑柄,眼睁睁盯着刘洪背影:“父亲?”
刘洪转身来看,神情麻木:“既然山阳之众愿匡汉室,我父子又何惜一死?”
薛兰如蒙大赦,再长拜:“愿随明公同赴国难。”
刘祎也垂头,抱剑拱手:“愿随父亲左右。”
夜幕降临。
张辽带着兵马而行也感到疲倦饥渴,遂在废墟休整用餐,并派人联络后队前来汇合。
前队是精锐,后队也是精锐,后队还担负收容落队吏士的工作。
他将一杆长矛反复几次钉在地上,直到长矛笔直无误后,才通过月亮的高度来判断时间。
今天是三月十八日,酉时末天黑,己方出雷泽;经戌时、亥时、子时,已行军三个时辰有余。
如今月上中天,应该是丑时正中,二更天了。
休息到四更天,北边交战的双方会列队出营,等合阵待战时,谁都不敢轻易变阵、撤离。
到那个时候,再做移动不迟。
张辽定下计较,也不敢派出信使,反而开始布置暗哨,准备伏杀过往的斥候,全军隐匿不动。
此时的联军营垒,曹操的军师周喁目送史涣、刘阿各率五百人出营。
各处营垒已经开始生火,羸弱辅兵已被动员起来,给营帐中的战兵熬煮早饭。
各处营帐里的吏士有的能睡眠,有的却煎熬一夜始终难眠。
夏侯渊巡视各营,是今夜的当值军吏。
他与任峻碰面,即将决战,反倒不讨论战事,畅聊家中趣闻。
夏侯渊与任峻谈论彼此的家事,任峻还是比较敬佩夏侯渊的。
黄巾军复起、张举张纯之乱引发兖豫大乱,再加上天灾,当时郡县乏粮。
夏侯渊家中口粮不足,只好养活弟弟的女儿,放弃自己的小儿子。
而少年时的夏侯渊又替曹操顶罪坐牢,曹操营救夏侯渊后,又把自己妻妹兼表妹嫁给了夏侯渊。
此刻夏侯渊见任峻年近三十还未婚配,几番询问后,就说:“孟德有一堂妹,年初及笄兰质蕙心。伯达可有意乎?”
任峻听了说:“当今天下动荡,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
若为儿女家事所困,恐志气衰竭。”
“男大当婚,伯达若无中意女子,不妨此战后见一见。”
夏侯渊感慨颇多,抬手握拳轻轻打在任峻左肩:“天下已然大乱,我等统兵征战,朝夕难保。
伯达心中若牵挂其他女子,如今也该放下了,时日无多,当婚则婚,将死则死,如此才可无憾。”
任峻闻言也只是笑笑,抬头去看营帐外的月亮,月亮正好与帐前旗帜垂直。
他起身仰头去看圆圆的月亮,仿佛回到少年时,那个同样皓月悬空的夜晚,蝉鸣声、田野树林与小溪河渠,还有那青梅竹马的妙人。
可惜瘟疫带走了太多美好的东西,稍稍思索,任峻询问:“妙才兄所言婚事,可是孟德公心意?”
“孟德亲爱伯达为人,虽无言语,我却知他心意。”
夏侯渊跟着走出帐篷,仰头看月亮,也只是随意瞥一眼,就扭头看任峻侧脸:“伯达援手救命之恩,又岂能看伯达孤身处世?”
任峻微微点头,挤出笑容:“就依孟德公。”
夏侯渊也展露笑容,反问:“伯达现在算是有了婚约,可有感想?”
“更不敢懈怠轻敌,临战当竭尽全力。”
任峻闭着眼睛稍稍回忆,又说:“确实与之前有些不同了,这是孟德公本意?”
夏侯渊不否认,眼皮上翻去看月亮、星空,找到北极星,眼神怔怔:“大丈夫立世,当负重前行,岂可一死了之?
此前见伯达轻生乐死,孟德心中颇忧。”
任峻只是笑笑,反而说:“临近三更,擂晨鼓?还是唤醒孟德公,由孟德公下令?”
“伯达坐镇,我去唤醒孟德。”
夏侯渊做出决定,回帐篷里抄起头盔戴在头上,边走边系着盔带,几名宗兵跟上。
大营,夏侯渊来时曹操已经睡醒,此刻精神饱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