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外,身材高大到近乎夸张的男人斜靠在车边。他微垂着头看不清五官,轮廓硬朗的下颚骨在脖颈上打出片三角形的阴影。
楚眠刚刚走出警局,顾衍就心有所感似的抬起头。
他随手把烟掐灭,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散漫:“你可真够闲的,跨越半个城跑过来落井下石。”
“什么落井下石?”
楚眠弯起眉眼,举举手里画轴似的红布,“我是来领锦旗的。”
锦旗缓缓展开,顾衍无语地看着绒布上八个烫金大字。
左书:热心市民。
右写:举证有功。
“……”
顶着路人们好奇的目光,顾衍伸手捞过青年塞进车里。
车内,楚眠动作仔细地将镶着金色流苏围边的旗帜卷好。
顾衍被锦旗金红相间的鲜艳配色晃得眼疼,转过头道:“有个叫王其武的正在京华市监狱服刑。”
“什么罪名?”
“他女朋友在酒吧被几个公子哥骗着嗑粉后侵犯了,他知道后把他们全给阉了,判处了无期。”
楚眠点点头,“那就拜托这位王先生替我们照顾好肖荣。”
“另外得病的找到了吗?”
顾衍:“有个长了疣子的。”
楚眠神色淡淡地回道:“往后都是朝夕相处的狱友,不妨找机会提前把肖荣介绍给他认识。”
“知道了。”
两人边说着话,越野车穿过市区回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咨询所。
进门后,楚眠若有所思地望着玄关上方空空荡荡的墙壁。
他转头看向顾衍,“阿衍,我们把锦旗挂在这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挂在客厅里?”
想象风格简约的屋内突然多出面艳红色还坠着流苏的锦旗,即便是被秦晴称作直男式审美的顾衍都忍不住皱眉,“也不怎么样。”
楚眠垂眸看向锦旗,面露苦恼地低声问:“不能挂吗?”
顾衍果断拒绝:“不能。”
“好吧,说起来这应该算是我拿到的第一份奖状。”楚眠边说边把展开的锦旗重新卷回去。
顾衍闻言脚步一顿。
“给我。”他绷紧嘴角。
“嗯?”楚眠眨眨眼。
顾衍满脸不耐烦,直接从他手里拿过锦旗,动作看似强横却在碰到锦旗时刻意收了收力道。
“阿衍,你要毁尸灭迹吗?”
“上去睡你的觉!”
并没有打算睡觉的楚眠很识时务地乖乖上楼,体贴地给自家傲娇的竹马留足独处的空间。
听到房门合拢的声音,顾衍低头看向手里的绒布。
这面锦旗当然不是楚眠获得过的第一份奖状,却是唯一没有在收到当天就被丢进垃圾桶的。
只因为楚父一句:这些没价值的奖章也值得你拿回家显摆?
顾衍握着锦旗的手紧了紧。
半小时后,哼着歌走进咨询所的秦晴望着玄关陷入沉默。
“姐,我们是被抢劫了吗?”
秦雨:“……”
请问哪个劫匪会什么都没拿走还要留下一面锦旗。
转眼就快到周六,距离肖然被警察带走已过去了近一周。
“叮铃铃——”
楚眠接起电话,“您好。”
“楚医生。”听筒里传出谭卫华疲惫中带着些喜色的声音。
“警察局那边刚刚联系我说肖荣已经认罪了,让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去看守所接肖然回来。我就想问你要不要去,正好明天周六,等接到肖然我们再一起回医院。”
虽然楚眠已经答应继续留在医院参加交流活动,但肖然出事后谭卫华还是担心他会临时变卦。
楚眠自然听出来了他话里话外的试探却没有点明。
他笑着温声回道:“能把小然接回来是好事,当然可以。”
谭卫华闻言神色一松,“那我赶明早七点去接你。”
“那就麻烦您多跑一趟了。”
“小事,明天见。”
“明天见。”
压断电话,楚眠垂眸看向逐渐暗了下去的手机屏幕。
第二天一早。
印有京华市精神病院标志的救护车穿过白茫茫的雾霭,抵达位于市郊的看守所。
等汽车载着肖然出来时,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穿破云雾,将空气中密布着的阴霾驱散。
肖然靠在车窗旁,迎着有些刺眼的日光望向橘红色的朝阳。
“眠眠哥哥。”
“嗯?”
“天亮了。”
“嗯,天亮了。”
“真的好漂亮啊。”
楚眠抬手降下车玻璃,本就刺目的阳光越发耀眼,凉凉的风卷起泥土的味道灌进车内。
肖然愣了愣,不自觉地伸出手像是想要接住看不见的风。
他转过头看向楚眠,橙黄色的阳光像被碾碎的细沙,均匀地洒在青年身侧,为那身过分干净的白衫和那副好看的眉眼染上颜色。
“真的……好漂亮啊。”
肖然眯起眼睛,刺目的阳光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他抬起手探出窗外,将自由还给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