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分开以后,倪清漾断断续续的哭了很多回。
各种打击狠狠地砸在女孩的头上,回临德以后她去办转学手续,调整一段时间再搬家。
她来当志愿者是因为空下来的时候总是陷入痛苦之中,她想找些事情做,可今天岑父的出现,让她的情绪溃之千里。
回相城的那些天,所有人都在帮忙操办苏知春的丧事,只有倪德生无论到了哪个场合都要拉上这个拉上那个喝两杯。
参加葬礼的邻居有很多,杭老太太也来了,哭的险些晕厥过去,老人上了年纪,身体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自然是受不了刺激,杭老太太心脏不好,再加上极度的悲痛,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
她是真的心疼苏知春,是真的心痛到窒息。
她们两个老人在这个小县城里互相照应着,是彼此的依靠,其中有一方去世对于另一方而言都是灭顶的灾难。
老人头七一过,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除了杭老太太他们这些近邻亲戚以外,这件事也就成为了随口一提的小事。
回临德的前一天,倪清漾坐在房间的床上,翻看着手机里和老人的合照,没有很多张,但张张诛心。
老人给她的红色布包里,还有一张泛黄的纸。
那张纸上,写着阿漾两个字。
后边跟着六位数字,这大概是以前写的,还很工整。
而下边的字迹却是断断续续混乱到看不出来是什么话的字迹,这是老人家生前跟护士要来的笔留下的临终遗言。
那时候的苏知春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写出来的字东倒西歪,笔画都衔接不上。
混乱的字迹恰如老人一生中对她模糊不清的爱。
有很多次,倪清漾真的怪过苏知春,为什么面对倪德生那样的畜生她还是没办法放弃,几次三番的选择他,而让她受到伤害。
可是老人家又真的对她很好,一身贫寒,却还是想将最好的都给阿漾。
苏知春这一生,苍白,无力,混乱,无助,绝望。
苦求而不得,终其一生,没能亲眼目睹阿漾走出相城。
那行字,是她拼尽全力留下的。
“要好好活下去。”
她坐在床上哭,手机上还有很多条岑朝发来的消息。
倪迎君推开门进来时就看见女孩蜷缩在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是一抽一抽的,倪清漾的双眼肿着,哭的脸都冒着血色。
倪迎君坐到她旁边把倪清漾拉起来抱进怀里,她摸着女孩的脸,“阿漾,不哭了,还有姑姑呢。”
听着女孩一声比一声绝望的哭声,她的心也跟着揪紧,倪迎君抹了把脸上的泪,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
倪迎君没了母亲,可她还有自己的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她的天还没塌,可倪清漾不是,这孩子那么小就被妈妈扔下,爸爸也不成人事,就跟着老人家长这么大。
“你跟着姑姑走,到那边去读书。”
“不哭了,姑姑在呢。”
这一刻,倪迎君在她这里是唯一的依靠。
可就是这样一位她当成妈妈的姑姑在不经意间也能伤她万分。
等她冷静下来以后,倪迎君和她聊起了一个人。
岑朝。
倪迎君说:“阿漾,姑姑明白你跟那个男孩子的关系,那男孩家还挺有钱的是不是啊?”
女孩神色恹恹,点了点头。
“阿漾,姑姑之前听你奶奶说他对你挺好的,但是你们这个年纪无非就是小打小闹,那样也耽误学习,更何况咱们这家庭跟人家也没法比,人家也瞧不上咱们。”
“你要跟姑姑走的话,这些关系就要撇清楚。”
倪清漾也是在那一刻彻底决定要和岑朝分开的。
多少次被别人说不配都没有这一次亲人说不配来的致命,她视之如母的姑姑都在说她配不上岑朝。
她就是生活在谷底的人,想去触摸太阳简直是异想天开。
所以那天回学校,她跟岑朝提出了分开。
说分手固然容易,分开以后的路寸步难行。
今天岑父上门找上她,又给女孩致命一击。
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自尊心这样容易被人碾碎,短短几句话就可以。
天气有些闷,云边阴沉。
她回头向后望去,一颗眼泪掉在地面上。
到头来,她终究还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