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以赴，他别无选择。心中天人交战一番，他终是靠着墙根放下白兔，皱着眉，敛去眼中闪烁的晶亮水光，低头温柔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白兔笑着轻轻点头：“小心点。”
转身再度面对花寒衣透着森森寒意的长剑时，路小佳整个人的气势都与之前截然不同了。承自荆无命的一手绝世快剑被他施展到极致，变化诡异，毫无套路可循，与花寒衣磅礴剑势相对，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对拆八九个回合，花寒衣似是有些疲累，手上露出个破绽，路小佳剑如鬼魅，当即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他胸口。
但花寒衣连闪避的意思都没有，像是笃定路小佳伤不到他，手中长剑改为横劈，补上方才的空门。或者说，这本来便是他的陷阱——路小佳若不退缩，势必要被开膛破肚；就算他立刻闪躲也是无用，凡是他可退的地方，这一剑都能照顾得到，少说也要脱层皮。
他没料到的是，路小佳的剑也在半途改了方向。那一剑落在他的神阙穴，入体五分又迅速抽离，回手去挡他的剑势，虽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肋间拉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但到底无甚大碍。反而是花寒衣自己，直觉一股内力透过神阙的伤口贯入体内，连带身上好几处伤同时剧痛无比，经脉瞬时逆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路小佳：“你这使的什么邪法？”
路小佳道：“你以为她拼着性命不顾，是为了给你挠痒痒么？”
花寒衣猛然反应过来。
之前窄巷内的打斗中，他那些零零碎碎的伤口，恰好覆盖了命门、肩井、太渊、脑户四处穴位，只是白兔打得毫无章法，成功地混淆了他的注意，令他忽略了这一点。而路小佳刚刚在神阙穴补上的最后一剑，正满足了散去生死经功法的必要条件——他的生死经还未练到第八层，是不需要五处穴位同时受力的。
但他明白得太晚了。路小佳说出那句话的工夫，人已到了他面前，锋利的剑刃携雷霆之势割破他颈部的皮肤，却没有再进一步。
花寒衣的面色由于散功的痛苦隐隐发青，两眼狠狠瞪着路小佳：“怎么，不给你的新娘子报仇么？”
路小佳冷笑道：“想起件事儿来，得让你死个明白。”说罢，手中剑光由下而上一闪即逝，竟是挑断了他双手的手筋，又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笺，扔在他面前，转头就走。
一剑封喉太便宜他，千刀万剐才是他应得的下场，可惜路小佳现在没这个时间。
白兔还在等他，眸光望着他的方向，似有无限缱绻。他恨不得缩地成寸，插翅飞回她的身边，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却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突然停住。
耳畔一片压抑的静寂，瞬间刺破他所有希冀，他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也听不到她的心跳。
身下的血液已经干涸，犹带笑意的苍白脸颊再无血色，那双杏核眼中总是盈盈流转的光芒，也永远地熄灭了。
路小佳向前踏出一步，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般，身形重重一震，跌坐在她面前。
眼前逐渐恍惚起来，连带着她身上火红的嫁衣似乎都褪去了颜色。他忍不住紧闭双目，朦胧中看到那个素色衣裙的小丫头，跳下房梁冲着他大大方方地挥挥手。
小哥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啦。
清风吹散记忆里的笑语，路小佳伸出手去，穿过那道幻影。向来稳健的手掌颤颤巍巍盖上白兔的眼帘，怕弄疼她似的轻轻向下一抹，又在她面颊上停留良久，才揽住她冰冷的身体，紧紧束缚进自己的怀抱。
他终于不用再压制自己的心绪，殷红如血的双眸闪动着隐隐泪光，哽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