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总是不愿带我去王家的医馆,我想大概是过去因为码头收租的事与王家人起过争执,老爷子硬气,便不愿有求于人吧。
我们海家是普通人家,按理说王府的人根本不可能把我们放在眼里,甚至压根儿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到底是怎样的仇怨让爷爷宁可将我远嫁也不愿去求王家医馆的大夫呢?我不得而知,也不敢多问。
此刻,夜已深,子时将过,窗外开始响起淅淅沥沥的雨,今年的雨季又在我生日这天准时到来了。
方才思绪绵长,漫无边际地讲起许多尘封已久的回忆,现在终于该说到那个让我惴惴不安的秘密了…
大约七日前,我出嫁的日子才刚定下来不久,家里就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天早上我醒来后正习惯性地第一时间找水喝,却发现床头的水碗被打翻了,一抬手,又莫名觉得手臂异常疼痛,我低头一看,右手臂上竟然起了一大片淤青。
我睡眠向来很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就算是撞到了,如此严重也不至于没有一点知觉。看着掀翻的水碗,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感觉,毕竟我放水碗的习惯已经持续多年了,却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事。
当然,打翻一只碗也算不上稀奇,真正奇怪的是,之后接连两天,每天早上,我放在床头的碗都会被莫名其妙地打翻。
一开始,我以为是村里的野猫闯了进来,所以晚上特意关好了门窗,但第二天还是出现了相同的状况。为了避免是我自己将碗打翻的,我特意把碗放得离床远了些,可次日早上醒来情况还是一样,这让我开始感到一丝不安。
于是在第四天晚上,我一直盯着那只碗整夜未眠,我甚至用被子盖住脑袋,只留了个缝隙来观察它,像是生怕被它“发现”了似的,但那碗纹丝不动,直到天色渐明也不见任何异常,我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荒唐可笑,便松了口气索性眯了会儿。
没想到,一觉醒来,碗再一次被掀翻,就像冥冥之中有股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在试图提醒我什么似的,可是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有直觉告诉我,我可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当排除了一切我能想到的可能性之后,我真的有些惶恐了。
也许这看起来不过是件无关痛痒的事,就算找不到发生的原因又有什么要紧呢,大不了别在床头放碗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这个小小的习惯也显得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可是自打此事发生后,每天早上醒来,我的心里都空落落的,与噩梦后的恐惧和疲惫不同,这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焦虑,就像自己无意中丢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却一时没能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只被打翻的水碗只是表象,它并非产生一切原因,而是一个需要被我看到的结果。
所以,即使感到不安,我依然照旧每天在床头放上一碗清水,这无关乎多年来形成的心理依赖,而是我想要被提醒、想要去确认…
心中那块忽然空掉的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我确信…一定有什么被掩藏起来了!
今晚是我在家中的最后一夜,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还迟迟理不出任何头绪,我本想直接睡去,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盛上一碗清水小心翼翼摆放在床头。
墙上的裂纹、落灰的房梁,一条条、一寸寸,倒映在小小的碗里,仿佛岁月正透过它对我悄悄说话,那些曾充斥在这方小小天地里的欢声笑语和痛不欲生,都将随着我的离开而黯淡褪色吧?
北望峡谷传来了风声,好似鲸鱼在歌唱。
晚安,好梦。
十五岁的海棠,明天即将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