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娜露丝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丝鲜红的血液便从她的嘴角流了下来,那血液似乎代替了泪水,你能从那晶莹剔透的血水之中感受到强烈的悔恨与自责。
真正的战士不会不战而降,忠心的骑士不会忘却自己的誓言。
可最终呢?
她的骄傲不值一提,她的荣誉当属于神女。世界树从她的身上取走了一切,却从没有感激,她只是“大多数”中的一员。她的意志毫不重要,世界树也根本不需要。
“赫娜露丝,你应该忘记这一切,继续向前看了。”
听到这,赫娜露丝愣住了一会,她缓缓抬起头,却看到了如噩梦一般的场景。
女童的头颅已经消失不见,赤红的鲜血已经从她脖颈的断口不断流下,染红了女童那洁白的长裙,染红了那纯白的花朵。
“我已经不存在了呀,赫娜露丝。”
女童失去头颅的身躯缓缓向后倒去,而在其身后的,则是一个黑袍人站在那,手中提着女童的头颅。赫娜露丝还能看得见头颅脸上那有些许无奈的微笑,还有那黑袍人在兜帽之下那充满寒意的深蓝瞳孔与失望的叹息声。
“不、不要啊......”
“赫娜露丝,你真是丢尽了军团的颜面,选择你成为神女的战士真是最糟糕的选项。你不仅辜负了神女的期待,还装模作样的借着神女的恩惠欺骗这位无辜的女孩,可你从来都不是个骑士,而如今,这位女孩已经为你的自大而付出代价。骑士与公主的过家家已经结束了,赫娜露丝,你应该回到军团,接受你最后的审判,这样你还能不辱神女的颜面。”
语毕,黑袍人冷哼一声,他松开手,女童的头颅便从悬崖边缘向下坠落。赫娜露丝绝望的瞪大了双眼,她嘶声竭力的呐喊着,向前纵身一跃,试图接住女童的头颅。
可那什么也没有,这一跃的距离,只有悬崖下从不断绝的海浪,还有那阴暗的礁石。
“啊,是的,你那所谓的骄傲与荣誉,就如同现在的幻象一样,虚无缥缈罢了。”
“哗啦!”
落入大海,赫娜露丝的泪水融入这片汪洋的海水之中,海纳百川,大海一往如旧的接纳着一切。赫娜露丝微微张开双唇,似乎是在呼唤着什么,可她只能尝到那大海的咸腥味,那无声的呐喊无法传到任何人的耳中。明白自己只是无用尝试的赫娜露丝最终闭上了双眼,随着海浪流去。
我已经离开军团109年了吗......
回想起昨夜那黑袍人的话语,赫娜露丝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流浪这么久了。109年前,则正是她离开弗里士革,回到战团的日子。也正是那一天,她收到了弗里士革发生革命的消息,以及曼比斯覆灭的消息。
当她终于赶到王宫前,那儿却一反常态的聚集了大量的市民,在原本用作庭院的花园被付之一炬,不属于王宫侍卫的军装四处可见。在大殿的门前,野蛮的蛮族架起了断头台,而在刽子手手中提着的,正是她曾宣誓效忠的血脉中的最后一人。
一切都太迟了。
赫娜露丝已经不记得她当时是如何走出的王宫,她当时的心中甚至都没有怒火与怨念,只剩下空荡的回响,不断敲击着她的灵魂。
斯科姆?那家伙确实很会说话,他并没有花太多的力气,就唤醒了赫娜露丝心底那最黑暗的情绪。她虽然藐视以太,还有它的信徒,但是赫娜露丝终究还是选择了与它们合作,她也为此感到惊讶,赫娜露丝不曾想,她内心的阴暗居然能有如此之深。
她明白,如果“树根”被拔起,那将不只是弗里士革,其他的大陆,这整个世界的人们都将会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但她想让弗里士革的人们付出代价,那些革命者,那些支持者,又或是冷眼作壁上观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都是她复仇的对象。怒火必须倾泻,否则它将会灼烧没有信仰的灵魂。
但那又如何?
曼比斯已经消失,王族的血脉已经后继无人,无论如何,弗里士革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模样了。长久的岁月如这海水一般不断冲洗着这弗里士革的海岸,109年的岁月,当年参与过革命的蛮族们早已成为历史书上的人物,只剩下当年出生的孩童,凭着过去长者嘴中那如童话般美好的,人民反抗暴君压迫的故事,继续教导着后人哼唱着扭曲的童谣。
她的复仇准备得太久了。
只有赫娜露丝还记得,那些自称开明的解放者如同禽兽一般肢解着过去保护着他们的卑微的肉体。就连一处安静的葬身之处,都不被允许拥有,他们的遗骸被鬣狗叼走,被丑陋的鸟禽啄食。而这就是侍奉弗里士革的大地近千年的血脉最后的结局。
在那怒火之后的,是强烈的无助与无奈。这些才是真正侵蚀着赫娜露丝灵魂的东西。她恐惧着,在至高天没有她所寻的骄傲与荣誉,在下界又再也没有她的归宿。她害怕自己不再是活着的样子,那副模样的自己,和草芥有何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