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又大又圆,铺一地清明,夜风缓缓树影婆娑,篱笆外的芭蕉林黑沉沉,屋檐昏灯打了片黄色光线,柔和了萧萧夜色。
君生坐在板凳上,拐杖搁在一旁,大长腿微曲着,手臂撑在两边,姿势放松,正仰望着天空沉思,直到成玉走近他才回过神来。
成玉挡了月亮,过肩的发尾带点湿,身上带着皂香,七分袖的宽松连身裙,小腿肚的裙摆被风吹飘。背着光仍看见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微勾的唇边欲言又止。
"爷爷会没事的,别担心。"君生先开口安慰她。
成玉点了点头,仍然没挪开,眼睫毛扑闪了两下,想说的又没说出口。
"下次别再找那男医生,也不需要他说的拍照手机。"君生说,近距离地观察她,成玉一时呆滞,阿生听到男医生跟自己的谈话?那他是不是也看到了,医生离开时,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君生往下说,"等过阵子我完全好了,就去对面山的村委办公室,打电话回家。这几天我想起一些家人的事,所以成玉……"
"阿生。"
成玉没有半点惊讶,似乎能够接受由她亲手"捡"回来的君生,有些难言之隐也没有什么,也可能是陈春跟她透露过什么。
"我是不会离开七巧里的,成玉不想离开姥爷。"
终于说出口,手心攥成拳头,一脸认真。"我要守着他到……"
她停下,蹙眉,思索片刻后叹了口气,挪坐在君生旁边,学他双手撑着板凳,仰着脸,继续说。
"姥爷跟你说了我的身世吧。"
君生侧过脸看她,点头。
女孩耸起肩,宽松领口边露出深凹小巧的锁骨,几根头发贴在肌肤上,侧脸轮廓精致又漂亮,睫毛细长的纯真无邪。
"他不要你的钱,他只要求你带我到大城市里继续读书,或者让你帮我找份工作,不要再跟这里有半点关系……"
眼角被一丝酸意压到泛红,成玉声音变了调。
"可是我怎么能听他的,卫生站护士阿姨塞给我一瓶救心丹,小心叮嘱我,要是姥爷心口疼晕倒就……"
"其实我老早就知道他生病了!当他开始四处询问镇上的寄宿学校情况,跟老友打听有没有办法帮我户口迁出去!他担心伯母迟早对我施压!她不喜欢我……从小就不喜欢!可是我……"
一双大手先握了下她颤着的肩,成玉抖得厉害,身体被带了下,靠进宽大微热的胸膛,纯棉布料有洗衣粉混着阳光的味道,心跳声贴着耳侧,又狂又快。
眼泪滚落,滴在布料上,女孩哭唧唧的声音混在夜风中,轻抖着纤薄身体。
君生垂眼,小碎花图案的宽松裙摆飘起,两截细细小腿被月光照亮,白嫩脚丫穿着透明拖鞋。是中元节前成玉从镇上买回来的,她给他买了夏装跟内裤,一双拖鞋,还贴心的买了一把胡须刀。
"成玉,我带你离开,陈爷爷也一起离开。"
"真……真的?!"
"嗯,我带他到青周市大医院治疗,那家医院是我外公家的,你不用担心,一切由我安排。"
怀里的小脑袋点了点,吸着鼻子,声音低低闷闷,"阿生,谢谢你。"
君生笑着摇头,"是我谢谢你。"
"成玉,我以为我会死的,其实我应该死的……"
带点冰凉的指腹按住他嘴唇,他顿住声音,瞳孔颤了下,手臂松开了些。
"呸呸!阿生不能这样讲!"
说完成玉才放下手,仰起脑袋看他,近在眼前的气息扑在彼此皮肤上。细挺鼻梁下的烟粉嘴唇说着什么话,泪光盈盈在她脸上像碎光星星,睫毛还沾成泪,带水光的瞳色让君生愣了好久。
"救回阿生,是成玉的幸运。"
君生回过神就听到这一句,下意识地抿嘴笑。
"我姓君,成玉,我叫君生。"
"军人的军?!"
"是这个君。"君生抓起她的手,在手心写了个"君"字,软软的粉白色手心变得温润。
"君子一言的君。"
成玉看着他的手指笑,反手抓过他的手,照着姿势写了"成玉"两字,男人手掌区别很大,触感又硬又糙,还微微渗着细汗。
"我是成玉,君生成玉。"
她笑着仰起脸看他,却迎来人生的第一次亲吻。细长睫毛扫了几下,成玉紧张地一动不动。吻很轻,慢慢化成一摊温柔,君生的手臂也渐渐收拢。
"成玉才是我的幸运……"
成玉趴在靠窗位置的小桌板,双臂交叠埋着半边脸,眼睛盯着窗外快速的抽象风景,回忆湧了出来,不小心又回想起6年前,第一次心动,还有第一次死里逃生。
君生到底会不会想起什么呢?他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很担心?
老班长坐在她对面,手臂曲着撑下巴,戴着掛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