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五月过去,夏至六月越来越热,成玉从祠堂回君公府当天,只有母亲春娘跟南阁的一位丫鬟,在山脚的梅花林等她。
成玉拎着小包袱,迎着晨曦下台阶,枫林里有园丁对她侧目良久,她垂着脑袋看脚下,青石铺砌平顺,可凌晨下过雨,绣花鞋底沾着水迹。
树枝盛着光透出满山清新,成玉早早望见母亲的身型,心一喜便提起一角裙摆,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差些滑倒,她惊呼一声,停顿下来,小手轻拍几下胸口,刹那间想起昨晚少爷的提醒。
"近日多雨,明早下山当心些,我会命人提前清理台阶上的落叶……"
当时的君生倚在床榻前,手里握着书。他看对面同样倚着床榻,曲起双腿的女孩。
正弯着一根手指,在腿上的一本字帖里描着笔画,另一只手抓着糕点,已咬走一小口,侧垂着脑袋,长发松松系着发带。
豆绿色的斜襟上衣,同色裤子下摆绣着淡黄小花,细白脚背隐了一半在被子,君生将目光挪开,又停在她的缓慢比划的手指,手背上的挠痕已经看不见了,时间如梭。
"成玉。"君生声音又低又沉。
成玉抬起脸看他,"嗯?"
"我会设法让母亲帮你退婚。"
成玉抬了抬长睫毛,接着点头。
"你得等等我。"
成玉刚扬起唇角笑,君生撑着手臂靠近,神情真挚。
"明年腊月,我将迎娶你。"
手指间的糕点应声而落,掉在浅金色缎丝面料的床铺上。
成玉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君生已经捧着她的脸,俯身吻下去,她仰着脖子受着,呼吸逐渐变得艰涩,细细手指攥紧他的衣袖,不迎不退。
过了许久,他低哑叹喟,粗气喷在她耳畔,她缩了缩肩头,他才退开些。睨她一脸粉颊娇羞,领襟上松了两颗盘扣,露出深凹的一边锁骨,雪色一小片,君生喉结一紧,气血把控不住,伸手就箍着她一起压进被子里。
"少爷!"成玉低呼。
"叫我名字。"
成玉涨红了脸,望进他的湛墨眼瞳,不由的心惊胆战。
"成玉……"
他啄着她锁骨,腹下抵住她的腿,女孩咬咬下唇,久久才吐出两个音。
"君……生……"
直到春娘上了几层台阶,抬手挥了挥,并唤出两声"玉儿",成玉才回过神来,耳根蓦地变烫,小手抡拳轻敲脑门,她继续下台阶,往母亲跟前去。
远处马棚传来一声马啼,接着是阵阵马蹄声渐急渐远,是君公府少爷骑着爱驹,带着两名随从,背着弓袋出府,应是要去某个山林深处练习射击。
成玉在东阁一侧耳房,放下小包袱,麻利地换一身着装后,就随春娘一起去南阁,向君夫人请安。
成玉随母亲跪在卧间门外,那名丫鬟进去低声传话,一会儿后出来说。
"大夫人吩咐……等。"
旭日已东升,光照大地。
成玉额头冒着细汗,一双膝盖在水泥地上十分难受,她侧过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母亲,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忍住。
里头的君夫人刚洗漱完毕,有丫鬟端着水盆出来,低头走过成玉身侧。突然手里一松,半盆凉水洒落,春娘一惊,刚伸手过去,铁质水盆碰地面发出"哐啷"声,成玉早已湿透了整个身体。
里边的金婶正熟练地给君夫人挽髻,听见门外的嘈声,没有一丝惊扰,梳妆用的椭圆镜子,映出女人的抿嘴一笑。
毫无顾忌地一场恶意,成玉生病了。炎炎夏季,沾着汗受凉,巧的是她正好在月事中,人很快便发起烧,还忽冷忽热。
今日市集里的行人不少,君生骑在马背上,抓着缰绳慢慢行走。街上许多百姓仰着脸,对他迎光而视。更有不少小姑娘家红了脸,小声跟旁人嘀咕。
一条紫色丝巾在君生皮靴上轻甩一下,君生拉停了马,侧过头垂眼去看。
一张精致的脸,笑意盈盈地仰着脖子,梳着燕尾式刘海,耳后双髻钗着珍珠,浅紫色旗袍衬得她明媚大方。
"是你!"
"我们真有缘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接着是女孩爽朗的笑声。
她身后跟着两男两女,穿着同系相似的装扮,手里拎着或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盒。
"先生是这里人?"
她退开了一些,用手挡住日照,视线没有挪开。
"是。"
君生点头,打量她身后的随从跟丫鬟,便不咸不淡地抛了句。
"不打扰小姐游玩。"
说完就攥起缰绳,拐进一条巷道,身后的大福和小刀,反应极快地跟了过去。
肖盈对着一片扬起的灰尘,双臂抱胸,笑得更恣意。
"怎么不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