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彤云散开,暮色一点点熏黑大地,无处不在的暗,侵袭进每一处角落。
屋里早就点起了蜡烛,烛光摇曳,两人手搭着手的影子歪曲在地面上。
命门被人扣住,叶影不慌不忙,微眯双眼。
“阿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偷袭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毫无作用。”
随着一声冷笑,黑发散开,取下的一风削向阿若洁白的手腕。阿若骇然,手掌忙不迭放松对她的钳制。
叶影眼尾上扬,却并不趁势而上,身形一转,一风化为长剑。“嗤”的一下,竹帘应声被割裂成两半。
打蛇打七寸,阿若的七寸是——
“出什么事了?”
病床上的女人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寒芒一闪,漆黑的剑尖直抵眉心。
女人猛地瞪圆了眼睛,泪水潸然而下,“弄玉,你回来了!?”
竟是丝毫不顾及一风的厉害,展开双臂要抱她,叶影没法,只能缩回一风,往侧移开去,如箭一般闪到她身后,迟疑着给她来一手刀。
就是这稍稍迟疑,她看到了床上散开的竹简,竹简上画着一个女人。
明黄的衣衫,繁琐的发髻,颈上是翠色柳叶状嵌白玉珠的项链,娴静温柔的眼神——赫然是梦中的人。
纤云弄巧,佳人如玉。琴音入魄,梦回故里。
叶影悚然一惊,这就是弄玉。
“弄玉,你终于回来看娘亲了吗?娘亲好想你。”
女人反身又扑上来,叶影沉浸在思绪中未及退开,被她抱住。声声哭诉在耳畔凝而不散,叶影倏地心慌意乱,好似有什么东西揪着心脏,凭空生出一股刺痛来。
叶影觉得不适,双臂用力推开,稳定起伏的气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弄玉。”
她这才看清这个口口声声说是弄玉母亲的容貌,瓜子脸,远山眉,除却一脸病容,的确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
阿若点了女人睡穴,扶她到床上躺下,轻声道:“韩国被灭后,小姨来到此处安家,收留了我。小姨一笔一划画了弄玉姐姐的画像,我虽从未见过弄玉姐姐,日日对着画像,弄玉姐姐的样子早就记在心里。”
“小姨离开韩国时受了伤心脉已弱,又日日记挂着弄玉姐姐,不愿意相信弄玉姐姐已死,才会落了这病。我一见着徐姑娘,就知道姑娘是小姨的药。”
“我知姑娘不驯,只是想制服姑娘多陪陪小姨,并无恶意。”
她屈了屈身,做了道歉的动作。
心里似乎有点难过,叶影脸上表情纹丝不动。
“有病找大夫治,我不治病。”
“把钱给我,我要走了。”
阿若咬着下唇,说了句“你稍等”,转出去片刻回来,手上提着几个钱袋。
“这是答应给你的。小姨快撑不住了,你能留下来陪她几天吗?只要你答应,我再给你多一倍的钱,不,多两倍。”
她没有把握,依这两日的相处,即便重金,眼前此人也不一定愿意费时间来陪一个将死之人。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想扣下她,凭她低微的身手,只能选择偷袭。
钱袋沉甸甸,叶影的心也沉甸甸,她搞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她一向心肠较硬,除了叶析叶斐张良的事会时时想着念着,其余人等,尤其是陌生人,多半漠视。
她沉吟了会,挥去心头的不快,只当自己为了钱,她历来对钞能力没什么抵抗力。反正这里离终始山近,她又不急于一时半刻,多耽搁几天也没关系。
那么多钱,够她花上好一阵。
一听她答应,阿若清冷的眉眼挤出些许笑意,“我立即为徐姑娘安排住处。”
………………………………………………………………
“徐”是叶斐取的,正如她和叶析的“叶”也是随他。
叶影风尘仆仆,阿若感激她肯留下,赶忙烧了几大锅热水,让她痛痛快快泡了个澡。
阿若给她安排的屋里居然还有个小浴池,真是低调的土豪。
浴池边交叠着一双手,叶影闭目养神。
“一切开始于结束之后。”
“往终始之处来,往终始之处去。”
梦里的声音交杂着弄玉的脸,她隐隐感到腰后的凤凰印记位置滚烫了起来。她霍然站起,水珠自光裸的身体一路往下滑,滴答落在水面上。
触手摸向腰后,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灼热感只是错觉。
她本就难以入睡,心里搁着事,辗转反侧了好几个小时,还是一点睡意没有。
窸窣轻响,有人在敲门,“弄玉,你睡了吗?”
叶影本不想理会,侧目扫过窗边伏羲式的古琴,好像有人轻轻在弦上一拨,鬼使神差地应声,“还没。”
“娘亲可以进来吗?”
算了,拿钱办事,职业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