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组织的修罗场伤痕累累爬出来是两年后的事情,她对自己的年龄还不是很了解,小析说他今年十岁了,她想她大概也是这个岁数。当初进去的七十个孩子,只有十几个出来,她和小析是其中两个。
按照规矩,会有人来挑选他们这些存活的孩子当徒弟。
那天是农历五月初二,他们和其他人一同挤在阴暗狭窄的房间里,每个孩子都用着不属于他们年纪的防备虎视眈眈对着其他人,两年的厮杀,所有纯真的眸子都变得阴鸷狠戾。
她同样用冰冷而锐利的目光观察着周围,小析拉了拉她的衣角,“我们的师父会是谁,我们会分开吗?”
经过两年多的学习,她已经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只是比他们说得慢一些。
她也不知道她和小析会不会分开,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如果她那个师父没有连小析一起挑走,她是不是要求求他,求他他就会答应吗?她有什么可以交换的条件吗?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领着她和小析去到另一个房间。房间上方挂着一个古旧的灯泡,他们一进来,灯泡咿呀咿呀地晃。
那个少年就站在灯泡下,光打在他的脸上,无来由地惹来一股哀伤。极浓极浓,浓到她小小的心脏皱成一团,仿佛被盐巴腌渍了好久好久。
她怔怔看着少年的脸庞,那双似乎藏着无数忧郁与秘密的眼睛让她的记忆一下子苏醒。
“我记得你,你是那时候那个人。”小析亮亮的眼睛犹如繁星闪耀。
那个孤儿院肮脏又龌龊,一群人烧掉了它,那群人里有他。可这群烧掉孤儿院的人,同样肮脏又龌龊。
“我叫叶斐,叶子的叶,斐然的斐。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师父。”少年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那时还不知道他名字后面那个字怎么写,小析知道,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着。
“每个拜师的人都将重新授予名字,你们想要什么名字?”少年舒展五官,稍稍化去眉眼的疏离,营造出刻意的慈。
她想,这个人一定不习惯这样温和和别人说话,看着奇奇怪怪的。心里认定了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当下更不想惹他生气,就不开口说她不想改名字的事。听他意思,是愿意同时收下她和小析的。万一惹恼了他,不要其中一个怎么办。
居高临下扫过他们头顶,少年微微俯下身来,“原来的名字也不错,你们两个还没有姓,以后出任务不方便,没意见的话,就跟我姓。”
叶影?叶析?
她抬头凝望着他,浓艳深刻到让人无法忘记的五官,为什么有着一双看着就让人觉得悲伤的眼睛。
他也在看她,觉察到她不避不让的目光后,忽然犹如见了蛇蝎般挪开视线。
直到多年后,她终于明白,要想在那个年纪在Light具有收徒资格,他为此付出的努力和踏过的血腥有多少。
童馨孤儿院损落的那一晚,他认出了她——于雷雨夜车祸中存活下来的孩子,才会这样拼命地争取这一份资格。
他喝醉时曾苦笑道:“我所犯诸多罪恶,为什么偏偏只放不下你?”
是啊?为何偏偏放不下你?是与生俱来的血脉相连,还是朝朝暮暮的教导相伴。无论她的师父是怎么一个人,无论他身上背负着多少罪孽,她知道,她放不下。
她本就该如此爱他,她本就如此爱他。
风拂动树梢,十多年前的往事还是这样清晰,叶影干燥地舔了舔/舌,发现连舌头都是苦的。
缓缓转动身子,发现气力已恢复不少,因热水潮红的脸部面向参天古木后,鼻息之间忽的哽咽不畅。
“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可以解决,你不要掺和进来,会连累小圣贤庄,他毕竟还是李斯的人,李斯正等着小圣贤庄犯错。”
轻纱似的雾气缠在古树上,树后良久没有声息。
“张良,你还在吗?”
听不到他的回应和呼吸,叶影不由有些急躁,猛地从温泉站起。在温泉中泡得太久,忽然大幅度动作,脑袋不禁一阵眩晕。
一双臂膀稳稳扶住了她,叶影心头一喜,双臂张开抱住他,喊出他的名字。
“说好的不许不应我。”
张良轻柔抚着她的脸,“良只是想到你睡醒会口渴,替你找些水来。”
贴着他的身体未着寸缕,他手一抬,不经意间擦过叶影的背部,泡过水的肌肤滑腻异常,晶莹剔透,视线稍稍往下,腰间的凤凰图案振翅欲飞,似乎比前几日亲热时看到的鲜艳了些许。
“影影。”
喷在脸上的气息渐渐不稳,叶影有所察觉,身体动情地一颤。
可以吗?
心底这样问着,殊不知已经问出了口。
“只要影影想要的,都可以。”
隐下渐深的眸色,张良温温一笑,微热的指尖细细勾勒着她的眉眼,另一只手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