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龄乖,你不是要送师父五彩绳吗?可咱家没彩线了,留在家里,你怎么编你怎么送?皇城就不一样了,那里不仅有好吃的好穿的,还有好多漂亮的彩线,只有去那里,你才能给师父编五彩绳呢。”
“噢......”梦龄明显被说动,却仍不甘心:“可爹娘为什么不能陪我一起呢?”
路口的桑葚树落入张父视线,他顿时有了借口,指着那棵树道:
“爹娘要守着这棵桑葚树,给你摘桑葚吃啊。”
“桑葚?”
梦龄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是呀。”张父道,“你平日里最爱吃桑葚,但咱家现在哪有钱买给你吃?只能等开春了,树上结了果摘给你吃。可这桑葚树不是咱一家的,它长在路口,人人都能摘得,爹娘要不在家守着,等你回来,树上的果早被人摘完了,你怎么吃?”
“好吧......”
梦龄终于不再闹腾,乖乖坐了回去。
张父张母总算松了口气,中年男人见孩子已被哄好,便向他们道:
“那我们走啦。”
张父肃了面容,端端正正朝他作了个揖:
“犬女就拜托你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上车放帘,马夫一甩鞭子,车轮滚滚转动,向遥远的皇城驶去。
张父张母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目中燃起希望的光:
“都说咱们梦龄有福相,这去了皇城,不会真做了娘娘吧?”
“不好说,反正啊,往后日子再苦,总算有了盼头,心里也好受多了。”
“爹!娘!”
车帘忽然掀开,梦龄探出小脑袋,冲他们大喊:
“那桑葚你们记得给我多摘点啊!我、我可能吃了,只一盆可不够!”
张父莞尔,扬声回道:“放心!等桑葚一结果,爹第一个上树,把头一茬最鲜最甜的,全给你摘了!摘一大筐,让你吃个够!”
“好!”
梦龄嘻嘻一笑,呲着一口小白牙,放下帘子,满足地退回马车。
张父笑着摇摇头:“到底是个孩子。”
“是啊,才四岁嘛。”张母说着,脸上笑意陡然僵住,喃喃道:“四岁,她才四岁呀。”
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远离父母,去往陌生的异乡,意味着什么。
不舍、心疼、担忧......后知后觉的浮上,猝不及防的盖住先前带来喜悦的“盼头”,击得她心底一颤一颤,眼泪夺眶而出。
“梦龄!梦龄!”
她不管不顾的往前跑,追着远去的马车,用尽全力喊话:
“天冷,晚上别踢被子,千万盖严实了!还有!别老光着脚在地上跑!在那儿着凉生病了,可没人给你诊脉!”
张父经她一提醒,也急步来赶:
“梦龄!梦龄!爹忘了说,这历来啊,做的多错的多,你别太实心眼,要学会偷懒,遇到事能躲就躲,出了错全甩给别人,知不知道?”
然而马车已经去远,人力如何追上?
雪地又滑,没几步张母便滑倒在地,连累得张父也跟着摔下,两人撞在一起,大腿绊着大腿,胳膊拦着胳膊,更难起身了。
车帘却始终未曾掀开,眼见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跌坐在地的夫妇二人别无他法,只能扯开嗓门追喊:
“梦龄,你听到没有啊?梦龄!梦龄?”
行驶的马车在浩瀚的天地间逐渐化为一个小点,那一声声梦龄注定得不到回应,无助地湮没在冰冷的空气中,凛冽的寒风吹过,吹散了母亲心碎的哭声:
“梦龄,我的孩子,你半夜闹腾的时候,谁唱歌哄你睡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