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完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地追问:“那父亲……您还记得他……我父亲……的什么事情吗?什么都行……都可以……”
戴维斯先生手抖抖地松开了她,去拿那方手帕了。他快速地擦拭了下眼角,强撑出轻松的样子,跟嘉韵说:“你父亲,喜欢看戏。他从小就喜音律,但我们平民子弟,哪里有条件学这些劳什子。等他自己稍大些,自己挣了钱,就经常跑去歌剧院里,碰上他喜欢的卡司,一场都不够他听的……”
难怪父亲爱上了母亲,嘉韵想。从她记事起,妈妈从未再登上过金碧辉煌的歌剧院舞台了,也鲜少跟儿时的她提及过自己短暂的女高音生涯。
但还是有那么几次,她在简陋但温暖的小床上,正待要进入梦乡之际,母亲在一旁陪伴,间或做些女红贴补家用。昏黄的蜡烛火光把她有棱角的面容衬托得更为柔和,妈妈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嘴边还哼着悠扬的曲子。
这曲子的音调,这么多年,她几乎是强迫自己刻意记住。之后她来至伯父家,有一次趁着克莱拉在弹奏钢琴,心情颇好,她想求堂姐帮忙辨识下是哪首曲子。但是越心急越紧张,她结结巴巴地哼着,记忆深处的那首曲子被她唱得支离破碎。克莱拉嘻嘻哈哈地嘲笑她,说这是嘉韵自己胡乱杜撰出的曲谱来逗弄她,嘉韵面红耳赤,而又百口莫辩。
她想起来了,那天,正好是伯父从她们身边经过,抛下一句:“这是比才的《采珠人》,第一幕结尾的那首吧——《哦!梵天》。”
那是幼小嘉韵的摇篮曲,是母亲一天中难得温柔的时刻。那一刻她确认,妈妈是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