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好好的书香之地,现下被搅和的乌烟瘴气,哪还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
他咳嗽几声,示意该开始讲学了。
其余人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只有邬施礼站在桌案前,不知在想什么。
沈云降主动帮他拾起桌案上的书简与笔墨纸砚,抱了满怀,对他笑道:“二兄,我今日是第一次来书院,很可能听不懂夫子的讲学,二兄可以坐在我旁边帮衬我一二吗?”
她入府几个月,都没猜中过邬施礼的想法,此刻也是一样。
他真的很会隐藏自己。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头发有些乱,不过不影响他的样貌。
依然那么端方正直。
但沈云降也不想再猜了,扯了扯他的衣袖。
邬施礼像是突然惊醒般,拿过她手中的书简,继而往最后面走,将书简放在沈云降旁边那张空置的桌案上。
冯佑的诗经论道朗朗入耳,邬施礼却有些出神。
他的余光总能精准的扫到沈云降认真的侧脸,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正支着下颌,百无聊赖地听讲。
而他之前那片刻的凝滞,也不是在想别的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只是看着小姑娘依旧印着浅淡红痕的脸,想。
就算是在哪里硌久了留下的印子,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消呢?
*
一日的讲学过后,临近下学,邬施琅拉着沈云降给邬施礼脸上的伤敷药。
他知道自己手脚没个轻重,怕再伤到邬施礼,才让沈云降帮忙。
邬施礼去洗了染血的地方,脸颊上还沾着透明的水珠,他用手帕擦去,眼睛清亮许多。
三人在一处人烟罕至的废弃凉亭中上药,凉亭里还堆着未化的雪,黄昏时的冷风卷着雪色袭来,冻得沈云降直发颤。
她极力隐忍着,用手中的棉絮去蘸了药,轻轻敷在邬施礼额头上那个硕大的肿包周围。
周遭很静,连风声都寥寥。
邬施礼坐着时,恰好比沈云降低一个头。为了配合她,少年微微仰面,轻阖着眼,眉宇未曾因痛楚而轻拢一分。
唯一一次蹙眉,仅仅是因为她微凉的指腹不经意划过他皮肤,匆匆且无声。
沈云降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她没想通邬施礼怎么会答应让她来做这事,毕竟他都那么讨厌她了。
可能是因为离得很近,沈云降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很淡,很符合他的书生气。
亦或是这药膏本身的味道,一股清淡的薄荷香,掺杂着苦涩,与凉意交织在一起。
或许是受到这味道的影响,她感觉头脑昏沉,眼皮也很沉,打不起精神。
准确来说,她下午就这样觉得了。
邬施琅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良久,在沈云降擦完药,要将邬施礼的刘海放下来时,他严肃道:“我要学武。”
就像一个不学无术的孩子忽然开了窍,沈云降惊异地看他。
邬施琅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大兄文武双全,我自是比不上的;我也没有二兄这读书的本事,更是没有一技之长,但我真的很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们。”
“我觉得我也得怀揣点什么才是。”
“我要替二兄打回去。”
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
说罢,他拿起药膏盒子,说了句“我去还给冯夫子”,便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凉亭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云降后退一步,很郑重的说:“对不起。”
邬施礼抬起眼,目露不解。
“我上次说过不会再喊你二兄了,这次又喊了,我向你道个歉。”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不守信的人。
邬施礼默了默,额头上的痛意在慢慢消失,却又因为这会儿的不自然明显起来。
他说:“没……”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没什么好在意的。”
怪不得不计前嫌呢。
原来是根本没当回事。
沈云降不觉得难过,只觉得之前种种都在此刻合理了起来,舒了口气。
她一直垂着眼,混沌地想,她跟邬施礼没什么话讲,站着怪尴尬的,刚抬起头,一只手猝不及防地触碰到她的脸颊。
蜻蜓点水。
那只手悬亘在半空中,离她不过一毫。
温润,清凉。
她听到眼前的邬施礼说话了。没有声音,可她看到了他一张一合的薄唇,所以她确定邬施礼一定说话了。
但为什么没有声音呢?
思绪不断地被剥离,她忍不住去抓那只手。
却在五指相碰的一瞬间——
夜幕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