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馆里虽然生着炉火,可也不过就是一丝热气罢了。春桃手脚冰凉的醒来,天还没亮透。朦朦胧胧中只见一个人立在窗边,倒把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陶秋岚。
春桃抚了抚前胸,掀开被子下了床。“小姐,你怎么不再睡会儿?”
陶秋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我也刚起来。”她见春桃边蹦跳着边搓着手,便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在春桃的身上。“小心别着凉了。”
春桃看着陶秋岚越发显得瘦削的身形,赶紧制止了她,笑嘻嘻的说道:“小姐放心吧,我身体可强壮得很呢。”她将一旁热水壶的水倒进脸盆准备洗漱。那热水壶本就陈旧不堪,再加上这样冰冷的屋子,倒出来的水也仅仅有那么一丝丝温度而已。
“我去找老板讨点热水。”
陶秋岚一把拉住她。“就这么将就将就吧。”
春桃又何尝不知道她的担心。“小姐,要不我先出去打探打探吧。”
“现在时间尚早,这个时候出去,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还是等城门开了之后人多起来,我们再出去比较好。”
两个人就着温水洗漱完,便又缩回了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小姐,我都快要忘了,临阳的冬天也有这么冷吗?”
陶秋岚只觉得全身冰冷,连大脑似乎都快要冻结了。“我好像也忘了。”说完,又将春桃搂的更紧,“那我们就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好不好?”
“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陶秋岚看着春桃半信半疑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当然了。学校的老师说,从临阳一直往南走,就能去到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而且还能看到大海呢。”
这样寒冷的早晨,两个即将要亡命天涯的人,唯有靠着这样的憧憬和希望,才能给自己一丝丝的勇气,支撑着自己,掩□□内那颗因为害怕而跳动不安的心,支撑她们两个,手挽手走出这扇门,去面对外面未知的命运。
敲门声突然响起。陶秋岚看着春桃仓皇的神色,只得强自按下心中的恐惧,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儿,我去看看。”
门口站着两个士兵模样的人,陶秋岚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带着一丝的颤抖。“请问有什么事?”
一个士兵打量了她一下,又越过她看了看春桃,“干什么的?”
“我妹妹病了,我们本来是来投靠亲戚的,可亲戚说妹妹得的是痨病,我们不得以才住到这里来的。”
“看病的?证件呢?”
陶秋岚将两人的证件递了过去。那证件是赵氏帮她们办的,用的自然是假名字,可陶秋岚还是怕他会看出什么端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兵大哥,求你千万不要告诉饭店的老板,不然他也会把我们赶出去的。我妹妹真的不是痨病,她要是痨病,我岂能好好的?”
床上的春桃听了秋岚的话,也咳嗽了起来。为首的一个还想再问,另一个拉了拉他,不耐烦的说道:“算了算了,反正上面也只是让我们把画像发出去,管她是谁呢!”
听他这样说,为首的那个人不再坚持,“看你们也不像,不过这是上头的意思。”边说边塞给陶秋岚一张纸:“这些劳什子的奸细,搞得老子没一天清静。”一边骂骂咧咧的去敲下一个房门。
陶秋岚长出一口气,赶紧将房门关了起来,听到外面走远的脚步声,这才打开手中已经有点皱巴巴的纸。
只看了一眼,她便脸色惨白的僵在原地。床上的春桃见她这样,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一边接过她手中的纸,一边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纸上赫然是红玉的照片,下面几个黑色的大字:“现抓获奸细一名,定于午时南门处决,以儆效尤!如有同党主动投案,则既往不咎!”
这几个字犹如一排锋利的箭,直直的刺向陶秋岚的胸口。红玉被抓了!被皇甫子谦抓住了!
她多希望这只是皇甫子谦诈她现身的幌子。可她知道不是。照片虽然略显模糊,但红玉头上的那枚蝴蝶造型的发卡却依旧清晰可见。那是她最熟悉的,是她昨天临别前赠与红玉的。
世间独一无二的,她曾经最珍贵的礼物。
那是陶致远送给她的入学礼物。由于是新式学校,倡导革新,所以一众女学生全部都剪了短发,陶秋岚虽然觉得变革与头发的长短没有必然的联系,可也想着要与过去逆来顺受的日子告别,所以也狠了狠心,将及腰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的短发。
可终归是不适应的,所以总是借故躲着陶致远。
陶秋岚永远都记得那天,阳光明媚,他就站在校园的小路上,含笑看着她。身后是绯红的樱花,宛如梦境。
同学们纷纷侧目,陶秋岚只觉得无所适从,可是陶致远却旁若无人的一步步朝她走来,不同于平时的温儒,笑着的看着她道:“我以为我会是第一个看见你短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