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拭泪,而我也拂去颊上清凉。
“君埋泉下泥削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是悲伤词。”被门外男子温润爽朗嗓音打断,我与秦嬛互相一望,悄步过去开了个门缝四下打量。
“没人了,都在宴上了。”男子对露出半个身子的秦嬛微微一笑,而后偏头笑看躲在她身后的我。
今日赴宴之人皆非富即贵,纵使我和秦嬛不认识他是谁,但凭他这一身锦衣,便得行上女礼,唤一声公子。
见我们行礼,男子收起折扇,俯身还礼,我尚在禁闭,便不愿多事,于是躲在秦嬛身后细细打量他,一身金绣莲纹浅蓝袍,腰间系玉,本就风神俊朗,还偏生的双桃花眼,眼波流转四处含情。
春风烂漫,了无痕迹地掠下一朵绽开的广玉兰,伴着柔意落在树下男子的肩头。
这便是我和萧锦行的初逢。
他双手背后歪头勾着软绵的笑,冲我道:“姑娘,这首曲子我没在京城听过,所以冒昧求问姑娘,这曲子是哪位大家所作?”
萧锦行与我说话,我再躲在秦嬛身边便显得不大合适宜,于是我站定身,看着他:“不是大家所作。”
萧锦行闻言挑眉,一副成胸在竹的模样,走近弯腰与我平视:“那便是姑娘所作了?”
“公子无事,小女子便告退了。”
我不想与他说这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废话,只想拉着阿姐躲进院子,在细改谱子里的几处瑕疵。
见我转身要走,男子笑了声,将藏在袖中的一朵广玉兰轻轻放在我的发髻上,后退半步:“广玉兰干净纯洁,衬你。”
“此曲意境尚足,词却有些晦涩拗口,若姑娘想达成民间口口相传的结果,可稍改的通俗易懂些。”
这话一语中的,一直以来,我确实推敲词中的用句,生怕少了分不近意,多了分不达境,以至于有些生涩难懂,如若读书不深难解其中之意。
他能指点出来我倒是欣喜,于是对着他的背影道“多谢。”
玉兰不稳从头上飘落,我下意识伸手接住它,正巧赶上萧锦行回头转身,花盛在手里,而他撞进心里。
他见我错愕,眉眼沾笑,仰着下巴朗声笑道:“叫什么?”
我愣一下,答:“雪满头。”
他笑愈深,而后摇头,道:“我是说姑娘的名字。”
“秦婠。”我忽然抓住姐姐的手,闪身躲进院中,徒留声音在门外回荡。
“秦姑娘,我……萧六郎静等此曲名动京城之时。”他的声音隔门传来,我循声抬头看向那枝长进院内的玉兰,枝上零落几枝绽放,却远不及我手心中的清丽。
展开手心里藏着的玉兰,我掩下双颊滚烫,缓缓显出笑意,鬼迷心窍地喃了句:“萧六郎。”
不知秦嬛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但等我缓过神来时,她已经踱步至石桌前,倒了杯茶水饮下。
我跟上去,将玉兰摊在石桌上,反手拿起谱子细细地看了看。
“婠儿,你知道那人是谁么?”秦嬛启唇,我抬头看她,见她皱眉,于是有些不解地摇摇头。
后又细想了一下他留下的名,顿时一愣。
萧,是国姓。
“小婠儿,他是六殿下。”
六殿下萧锦行,是七殿下萧临行皇储之争的死敌。
虽说枉论皇储是大罪,可背地里群臣还是成群结队,分帮站派。
而秦家是站在六殿下的对立面。
所以秦家人除非顾及面子一事,否则必然不与萧锦行私下结交。
今日二哥大婚,他却踱步至后院,哪怕本无心存腌臜挑拨之意,可这番交谈被有心人解读,便足以惹人误会。
毕竟萧临行生性多疑,我与他不过寥寥几面,如他认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他知道了此事,又恰逢近日多事之秋,自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恐难逃一死。
“婠儿,此事只你我知,莫要再声张。”秦嬛面色不好,却也耐着性子抚了抚我的头发,安慰道。
我自然知道,即便萧临行不知,父亲知了,我恐也难逃杖责,况且军中掌罚,都是往死里打的。
我还有未完的愿,自得更惜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