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一定要按顺序!领导签完字以后,你再把那些资料上传到系统就结束了。”
“签完字再上传系统,OK,明白了。”
薛丝丝以为通话就要结束,压抑住了烦躁的状态,说话带了几分温和的口吻:“总之,基本上所有的工作内容都在笔记里,我也写得很详细,以后你有不、”瞬间改口“有时间就多看看,看懂了事就会做了。”
还没出口的拜拜被堵在齿间,对方无缝衔接,厚着脸皮又问起另外一项工作。
“电话里说不明白,你直接去看笔记吧!”
对方丝毫察觉不到她的不耐与冷淡,磨人得很:“你就简单跟我讲一下嘛,反正电话打都打了,我去问其他同事他们都讲不明白,就丝丝姐你最厉害,讲得我明明白白······”
“你还是去看笔记吧,我不太记得了。”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行吗?你再教教我,以后我请你喝奶茶······”
“我不喝奶茶——”薛丝丝放弃抵抗,最终还是举了白旗,“你先和营销部的······”
直至手机整个像滚烫的火炭一样,这通电话才挂断。
一次又一次,别人得寸进尺,她节节败退,内心的挫败情绪涌遍全身,薛丝丝感到生无可恋。
快去死吧!不死你还有什么用!水库就在跟前,直接跳下去!
薛丝丝提步,真要往水库的方向走去。
这时,“大宝”从石桥对面走来,斗笠下的眼睛很快捕捉到了岔路口的人影。
薛丝丝一看见他的身影,立马像惊了的兔子背过身去。双脚来回磋磨,要走不走,傻子都能瞧出的局促不安的模样。
“大宝”来到她身边,肩上垮了一个蛇皮袋,鼓鼓的不知装了什么。鬓边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落在锁骨,右手拎着的镰刀刃上沾了疑似草木汁液的绿色液体。
炎热的烈日使人耐性全无,他开门见山问道:“找我有事?”
薛丝丝反而重新衔接上了先前站在路口游移不定的心情,遮遮掩掩地回应:“没有,没要找你,我吃饱饭出来散步,随便走走。”
他挑眉,用镰刀尖指了指脚下的小径,“这条路只能到六居里,前面没其他地方可去,你想散到哪去?”
“我知道前面是六居里,没想进去,”薛丝丝心慌之下撒起谎来:“刚才碰见一条狗,黄黄的,长得很俊,一路跟过来,后来看它好像跑进去了。”
乡村土狗很多,不像城市里的宠物狗,进出都被一根绳牵在主人手中。土狗充分享受着人身自由,除了夜晚要守门,白天只管四处蹿,踪影难辨。她笃定这个谎绝对不会被拆穿。
“可能是我家的狗,是不是背上有块白斑?”
“对,对,”薛丝丝欣然接受这意外之喜,想着没有一位主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宠物,便特地赞了两句:“背上的白斑看着特别,狗也很可爱,养了多久?”
他面无表情道:“我没养狗。”
“······”
薛丝丝的笑霎时凝固在嘴边,急中生不了智,只有谎言被揭穿的尴尬与羞赧。
原以为土狗的谎言天衣无缝,然而一个大意,让对方一招无中生狗,自己主动露出了马脚。
不等她尴尬得想掘地遁走,“大宝”颠了颠肩上的蛇皮袋,转身就走,扔下一句:
“跟我来吧。”
不到一百米,小径往右拐弯,低矮的灌木丛中开始有了树。
愈向深处走,树愈多,挤挤挨挨,野蛮生长,高大的枝叶挡上层光,稍矮的枝叶补上漏洞。
薛丝丝幼时曾经来过这里,和从前的小伙伴一起玩精灵游戏,专往树多的角落钻。可眼前看到的和记忆中相比模样大变。
二十年的时光,若是放到城市,天翻地覆还算是轻的,也就是在乡村,尚能保留一两分的熟悉。
这段林荫道的尽头,她和小伙伴倒不曾去过。因为大人们的只言片语,当时的小孩子之间流传着“六居里有鬼屋”的传言。
长大后的薛丝丝,跟在六居里如今唯一一位居民的后头,走近林荫道尽头的世界。
不多时,幽暗的树荫豁然开朗,六居里的全貌尽在她眼中。
路的尽头是一道缓缓的斜坡,下了坡,便没了所谓的路,四面八方想往哪里走都行。
挨着斜坡的如今是一大片高高低低的杂草地,繁密间依稀露出曾经的田埂。原来是荒废了几十年的农田。
薛丝丝细细打量,心下对六居里人家外迁的原因有了些猜测。
眼前的田地,每一块都不在同一个水平面,时而隆起,时而下沉,偶尔还冒出岩石尖,由此造成了形状上的不规则,这样的田地耕种起来碍手碍脚。
荒废的田地外侧已无明显边界,和周遭的山野融为一体,一垄一垄,起起伏伏,止步于水库下游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