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劳碌命,就算躺平了也总想对身下那块地洗洗刷刷。
薛丝丝远远地就看见水库边上的树荫下有个人,头戴斗笠,坐在石头上守着鱼竿。走近一看,果然是崔岩。
薛丝丝收起遮阳伞,塞进腰间的小挎包里,扶着树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落到岸边,崔岩的目光追寻而至,薛丝丝一个浅笑当是打招呼。她走过去,看了两眼又跑到前头树下,用力拔了一扇芭蕉叶,在崔岩的石头旁边铺了,坐下。
崔岩抬了抬斗笠边沿,懒懒地问道:“随便走走还是找我有事?”
休养了两天,薛丝丝身上的擦伤好了大半,只是喉咙还得养着。
她从挎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一支笔,不知怎地扮哑巴扮上了瘾,写道:“特意找你。”
崔岩脸上露出一副“至于吗这个架势”的嫌弃神情,“找我作甚?”
“上班!”薛丝丝为表示郑重的态度,特意在后面加了一个感叹号。
崔岩整个脑袋都转了过来,来回打量薛丝丝,像见到了稀奇品种一样看着她,挖苦道:“你上辈子是头驴吧?”
薛丝丝瞪着疑惑的眼睛,表示不解。
“没有工资,竟还带伤上班,怎么,准备参选感动中国十大人物?”
“我没其他事可做。”
“没事做,不会躺着吗?”
“躺腻了。”
“觉悟挺高。”
崔岩说完,重新把脑袋转回去,眼睛盯着水面出神。
薛丝丝等了片刻,写下“我要做什么?”,直接把笔记本举到他眼前。
“待着吧,等会儿鱼上钩了,你就有活干了。”崔岩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薛丝丝叹了口气,把芭蕉叶往后挪,直到她可以背靠树根。
从前在城市里,只要有太阳,她都打着遮阳伞。
身边的朋友、同事更夸张,防晒一层一层地抹上,跟抹石灰墙似的,防晒头巾一裹,只露出眼睛,让人看了还以为是来自中东地区的女性。
层穷不出的防晒手段,将太阳衬得仿佛是神憎鬼厌的存在。
即便躲在阴凉处,烈日将地面上的物体炙烤出的难闻的焦味,也能飘到鼻尖。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吸入一口直从喉咙热辣到肺部。
因此,薛丝丝也不喜欢大太阳的天气,最爱不晴不雨的阴天。
然而此刻,天空中挂着大太阳,前方水面闪耀着金灿灿的阳光,高处树梢跳跃着金灿灿的阳光,树荫之外地面也铺了一层金灿灿的阳光。
阳光下的万物并不躲避,也不蜷缩,好像带着期待主动去拥抱天上下来的阳光。
树荫下的薛丝丝,仰头闭眼,感同身受着万物对阳光的喜爱。
暖暖的光斑在脸上爬,微风温柔的指尖轻轻撩动她鬓边的发丝,鼻尖萦绕的是草木的清新。这里的阳光没有焦臭味,很像面包未出炉时的烘烤气味。
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在她肩头。薛丝丝下意识用手拂去,睁眼细瞧发现只是一片仍绿着的叶子。
难道——
薛丝丝立刻抬头往树上看,一处一处仔仔细细地观察,结果除了几缕微弱的风,树上并无异样。
她有些失望,不是鸟,更不是她以为的有灵在淘气作怪。
哗啦——有鱼上钩,崔岩眼疾手快,瞬间拽起鱼竿。
为满足薛丝丝干活的愿望,崔岩特意喊了她一声,指使她提过桶来,又指使她添上饵料。
薛丝丝记起上次在水库中那偶然的一瞥,便挪到崔岩身边,写道:“水库里是不是也有灵?”
崔岩重新甩出鱼钩,将鱼竿插在一旁,点了点头。
薛丝丝望去,水面平静,水深浑浊,静默的深绿中沉沉的不见一丝光。
“你见过很多灵?”薛丝丝忍不住好奇。
“很多,”崔岩抬了抬下巴,往山上示意,“整座山都是。”
薛丝丝对此表示怀疑,指了指自己,然后伸出两个指头,意思是她到目前为止只见过两种,竹林小人儿和黑影。
怎么可能像他说的整座山都是?
既然她是能看见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到整座山都是呢?
“啧——”崔岩不耐烦地给她普及关于灵的性格知识:“不是所有灵都是傻逼似的见人就乐呵呵,有些灵胆小就躲着人,还有些灵挺不待见人类。”
薛丝丝闻言,沮丧不过一分钟,又生好奇,写道:“其他灵都长什么样?”
“各种各样。”崔岩敷衍道:“以后见了就知道了。”
他把笔记本递回给薛丝丝时,不经意间瞄到前一页,于是缩回手,往前翻看。
一页上画着几个头上有两片叶子的小人儿,旁边注明【竹叶人】。一页上画的是一个头上有三片叶子、披了斗篷的小人儿,旁边注明【竹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