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六殿下这次倒真是好运,救了陛下不说,你可知那匹马死也奇怪……”
她的语气拉长,目光却一直注意着吕斐的神色变化:“死状竟与凤凰一般无二……”
见吕斐依旧低头不抬,她的声音骤然急促:“多巧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咣当——
被突然质问的吕斐反射性地一退,面上是掩饰不住地慌张,甚至一不小心将手上的汤碗打翻,溅了一身的汤水。皇贵妃的神色不自觉地一厉,刚想追问什么,说话的声音却被一声哭泣声盖过,只见那被质问的六殿下双手捂脸,被她彻底吓得哇地哭了出来!
皇贵妃最后几乎是不耐烦地命令宫人撤了菜,收拾了桌上桌下的狼藉。
“别哭了!”她没好气地说,远远地指使人拿了水盆,把哭得满脸通红的吕斐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了。
“——嗝。”
就算勉强停下了哭声,吕斐也是控制不住地使劲打着嗝,一声接一声,根本控制不住。
皇贵妃顿时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觉得之前的试探有些多余。
也难怪,这一切发生地太巧了。
她给吕斐下了命令,让他想办法搅些事情出来,好让她能对其他皇子趁机下手。
前几日的发展如她所料,吕斐处处碰壁,没有什么进展。
就在她想着或许可以在背后推他一把的时候,吕斐救驾了不说,甚至那匹他制服的惊马,居然查出是被下了与那凤凰相同的药!
这件事很快就查清了背后的主使,就是缪夫人与四皇子,而后,为了保命,四皇子将二皇子也拖下了水。
两个皇子被查,三皇子也遭受了重伤。而林淑妃因为当日在围场阻止侍卫射箭导致皇帝差点为此受伤,虽没有降罪,如今也是失了圣心。
就这么短短半天,一切都天翻地覆,水落石出。
可这太顺利了,顺利地她都不敢相信。
而这一切的相关,就是她姐姐的儿子,六皇子吕斐。
她立刻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能帮助吕斐的,除了她那皇后姐姐,除了冯家残余的旧部,还会有谁?!
所以她才找来吕斐想试探一二。
以吕斐的能力,是绝不可能知晓那马被下了相同的药的。
若他对她的试探反应有半分可疑,那她必然要仔细查查吕斐背后的人手,若是必要,她也不介意斩草除根。
只是千算万算,她万万想不到,就只是这么一问,吕斐居然被她吓哭了!
她有这么可怕吗?
皇贵妃再看了一看眼眶通红,打嗝打得气都喘不上来的六皇子,忍不住打消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就这被一吓就哭的胆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心里能存事的。
……可能这真是巧合罢。
也算得这小子运气好。
想到这里,皇贵妃也再不耐烦应付一个没用的哭包,没等他缓过神,就命令宫人将他送出昭阳殿去,让人把自己上午的那瓶插花拿过来把玩。
她身边的侍女将吕斐送出门,回来禀报:
“六殿下出了门之后,还是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还在打嗝?”
侍女掩笑:“是。”
她跟随贵妃见过那么多皇子皇孙,还有许多娇娥贵女,却没有一个人如这个六皇子般切怯懦胆小,不过只是问句话,居然就被吓得哭了起来。
“他是该怕。”皇贵妃想起前阵子自己恐吓他的话,觉得他被吓到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被吓哭——
这个胆子小的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当时见他哭觉得厌烦,现在想想,留着他倒也是个乐子。
她从被送进冯府开始,就被姨娘教导着要与嫡姐一争高下。
她学着嫡姐的做派,学着嫡姐的仪容,可到底不是正经贵女,处处都落后一步。
在别人眼中,她是一个赝品,就连进宫,也是嫡姐尊为国母,她不过就是一个妃嫔。
就算是皇帝的妃子,那也只是一个妾!就算得了皇帝宠爱,她与嫡姐并称大小冯,也是她姐姐为大,她做小。
小即卑贱。
她不甘心的。
皇贵妃想到这里,略微有些出神,侍女蹲下身下,为她揉捏起双腿,然后开口道:“娘娘,既然这事情已经不能对六殿下发作,那您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看他这样,我倒有了更好的主意。”
皇贵妃慵懒地单手拄着脸颊,指尖捻起一朵山茶轻嗅,映得她的面颊越发娇艳。
她原本确实打算这事情结束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吕斐处理了,然而近日所见,却让她忍不住改变了主意。
“我也不是非要他死。”皇贵妃轻笑着低喃:“养成一个废物看着,倒也让人愉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