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放是在身后传来的紧绷与疼痛下醒来的。近日里他总喝酒,唯彻底把自己灌醉才能入眠,可代价就是夜里无法醒来翻身,等到早上,身体已经以一个姿势躺得僵硬不已。
自己这一觉像是睡了很久,因为他做了一个很很长的梦,梦里章嘉贝出现了,他能意识到这不是现实,但却不愿从梦境中离开。
可是梦终究还是会醒的。
何放自嘲地笑了。章嘉贝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想移动一下身体,刚要抬起右手,可这感觉是……
章嘉贝?
何放他怔怔地看着身旁的人,她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头紧紧贴着他的上臂,在何放身边睡得安稳。
何放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环顾房间,一切都熟悉而又真实,他不是在梦里。
这真的是章嘉贝?她怎么在这儿?她不应该在美国吗?
听着章嘉贝平稳的呼吸,何放不得不承认,自己感到许久未有过的喜悦、惊喜、甚至有点紧张。
何放才刚想把手抽出来,可心底里另一股力量却按住了他的动作。他静静地躺着,尽量不产生一丁点的动静,难怪他醒来前总觉得胸前沉闷,原来是因为章嘉贝,她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稍微有点重量,但更多的是温暖与踏实。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怎么毫无察觉?连日饮酒使得何放的头痛得厉害,他努力回想,却头脑空空,章嘉贝好像从天而降似的,一觉醒来,她就睡在了他身边。
随着醒来后的意识与理智越来越清醒,何放先压制住了对于和章嘉贝同睡在一张床上这种他认为绝对都不可能的事的复杂心情,他凭借对于章嘉贝的了解仔细分析,大概能猜出来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一年未见,他又给她添了麻烦。
在刚接触这小家伙的时候,何放总觉得莽撞和意气用事的她是个麻烦,但到后来,他逐渐意识到,他才是总添麻烦的那个人,她对他那许许多多的不放心,何放都是知道的。
网上的事才刚出了三天,她一定是看到后便第一时间连夜赶了回来。何放扭头看着章嘉贝熟睡的脸,她一点都没变,骨骼小巧的脸上挂着些婴儿肥,软软糯糯的。
想必她也很累了,不然不会睡得这么沉。
【你怎么这么傻呢。】
他一个没有腿又动不了的重残之人,现在又被人恶意曝光,不值得章嘉贝为他如此上心。
何放原本是想静静等章嘉贝睡到自然醒的,直到他发现自己的上衣和裤子都被换过,而章嘉贝也穿着自己的T恤。
感觉到一阵动静,章嘉贝软绵绵地吭了几声,随即睁开了眼睛。
“何放——”章嘉贝想要揉揉眼睛,这才发觉自己的胳膊一直搭在何放身上,而另一手,自从夜里牵住了何放后就没再舍得松开,“你什么时候醒的……”
何放没说话,但章嘉贝读懂了他的眼神。
“网上发的那些东西我都看到了。”说起这些,那些惺忪迷蒙的睡意顷刻消散,章嘉贝坐起来,“所以我回来了,今天凌晨到的你家,门锁密码是我试出来的。”
习惯了章嘉贝的直肠直肚,很少看到她这么冷静的一面,何放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
“你先坐起来。”说着,章嘉贝下了床走向洗手间,何放正好奇她要做什么,听到哗哗水流和刷牙的声音——她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趁着章嘉贝洗漱的功夫,何放手撑起身体慢慢靠上床头,大致坐起来后,一手扶着床面,另一首调整身后的枕头。
“临时的航班太难买,我转了两次机。”洗了脸,章嘉贝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棉柔巾擦脸,“不知道是不是时差搞得,在飞机上、机场休息室里都睡不着,整个人又困又清醒。”
看到她这么自然地走出来,何放皱起眉,“章嘉贝,你……”
“你等一下,先听我说。”章嘉贝很干脆地打断了何放,像是早有准备,“从今往后,都不许再赶我走了。”
何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有点不懂章嘉贝想做什么。
“一年了,我放不下,我看到网上那些流言蜚语满脑子都是你。”章嘉贝看了看何放的手,想起夜里他握紧了自己的手,“而且你也放不下我。”
听到这里,何放想说话,却被章嘉贝抢了先。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大大方方一起。你没有腿、下半身不能动,你什么样我都见过,你还有一些我们都没说开过的难言之隐。”这些话,她在飞机上已经打了不下十遍草稿,“可是无论你怎么想、无论其他人怎么说,你就是你,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都接受。你的顾虑我都懂,可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照顾我,我想要的,只是能和你在一起,我希望我们能陪在彼此身边。”
章嘉贝深吸一口气,目光无比坚定:“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要的,必须拿下,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