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章邯一愣,神情像偷吃了糖糕被抓包的孩子:“我……末将……从殿下离开宜春宫开始便……”
直视他的眼,我话中隐了些怀疑:“你倒是奇怪,如方才我说的小路分明沿着直走就能到,你却刻意绕得更偏更远,生生多拖了半柱香时间,现在又以铁券相赠,是何居心?”
“绕路自、自然是如殿下所说,为了末将的名声,保险起见,便行得远了些。”他僵硬地举着牌子,头偏向一旁,语速极快。
“哦?”我在第一级石阶上踮起脚支在他耳边,檀口轻启,“你知道若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不怕我拿着牌子去做坏事?到时候将军便同我是共犯,跑都跑不掉呢~”
他埋下头去,语无伦次:“若……若是殿下不需要,末将收回便……”
我不等他说完便拿过令牌揣进怀中:“要的。”
章邯这人还挺奇怪的,大多数时候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却总是动不动就爱脸红结巴:“谢……谢殿下。”
“分明是你送我东西,为何向我道谢?”我摸不着头脑。
他呆愣愣的:“末、末将也不知。”
我抬手支下巴:“既是你予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也不好叫你空着手回去。”说罢解开右耳耳垂后的铜钳,取下那只妃色耳坠,置于他手心:“这是我最喜欢的坠子,就当回赠将军。如此,也算一点心意。”
他看我看得出了神,我却在他落满星芒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轮廓愈发清晰。
点过头拾级而上,我没有看到他在身后目送我渐入门扉,直到合上门看不到了,才将目光缓缓落在掌心那只材质不算稀罕、却润圆精致的浅色玛瑙耳坠上。
良久,才轻悄悄地收回手,合掌的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一株娇脆的兰草。
跨入轩门,锦鹊忙坐在案前假装摆弄女红,眉毛挑来挑去的表情,明显是刚偷窥过什么。
“我看到章将军了!”她硬是央着我陈述了一遍来龙去脉。
我无奈蹲在桌边搭手捋几下线团,不咸不淡地讲了个大概。
“也就是说,将军冲冠一怒,只为殿下红颜咯?”锦鹊眼神里喷发而出的兴奋令我莫名其妙。
“如此说来也不是不行。”我伏案把注意力放在各色杂乱的绳线,波澜不惊,“不过按他的说法,职责所在。”
“哎呀什么职责所在! 殿下你也忒不解风情了。”锦鹊干脆放下手中的活计,挤眉弄眼凑上来。
“风情?”我抬头仔细思索一会儿,又摇摇头低下去,“虽然章邯一表人才,但风情毕竟是用来夸赞女子的。”
锦鹊无语凝噎,但是并不死心,贼兮兮地笑了两声,抽走我手中锦带:“殿下情窦未开,不懂其中玄妙实属正常,锦鹊可以教殿下——”谈笑间,她素手翻飞,将细长缨带编扣成一个精巧的圆圈,“要是有机会,殿下就送将军这个花式的物件,他定会喜欢。”
我瞧她手中的花结共分四环,两两成对,又相互穿插,连环回文,好似同气连枝,极简而精绝。
再瞧她狡黠的笑颜,实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笑地拍开她的手起身:“我可不信~”
锦鹊后脚也跟着爬起来:“信我准没错呢!章将军位高权重,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
我踮脚用力拉开椴木储柜的大屉,取下肩上披的灰兔毛长裘。
“这结扣看似简单,却大有意义,若由殿下亲手相赠,将军定然喜不自胜。”锦鹊上前来替我叠好袍子。
我笑她鬼灵精怪,忽瞥见屉木中孤零零装着一只女妖面具。
面具是那趟与胡亥出宫时买的不错,我见锦鹊喜欢,便将那猛鬼式样的一并买下了,现下却只剩一个,怪得很。
——“若心怀不轨之人就藏在殿下身边,末将难辞其咎!”
不知怎的,念起章邯从前毅然的语气。
“锦鹊。”我系扣的手不停,“先前收着的面具,你那只呢?”
她被问住了,嗫嗫嚅嚅半会儿:“这……锦鹊也记不清了,许是哪次被拿出来耍玩又忘了放回原处罢……”
我不说话,敛去探问的目光,许久才接一句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