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我都在想,
整个世界就像某某随口而为的一个弥天大谎。
当最后一个相信的人死在墓碑里,
前尘旧梦就会烟消云散。
我在瑾南一中上学,
你可能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
官宦子弟或贵族儿女,
我身边所有人都身份显赫,
只有我是被父母敲骨卖血托举起来的伪富家子女。
我有什么朋友?
我见过自己同学课余时间下象棋输个十几万面不改色,
也见过有人因家里破产从不知名天台一跃而下。
外面以排名论优劣,
这里以家境,
前者好比望不到尽头的通天直梯,
后者则是出生就横亘在你面前的准线。
它绝不是你可以一脚跨越的区区雨池,
而是奔流向东的汹涌长河。
有可能你拼尽全力,
有可能你头破血流,
当然,
也有可能你一路顺遂,
可直到踏上对岸那一瞬间,
你看到无数婴孩冲你招手。
你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只是他们的起点。
我,安牧,
平平无奇的代名词。
“安牧,今天厕所就你扫了…别忘了明天多带一份早餐,你妈做饭挺好吃的…”
“安同学啊,不是老师说你。虽然你这成绩不错,但业余爱好也要培养培养啊。你家送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结交人脉的吗?”
“小安啊,学费的事…你甭担心,爸妈给你赚。咱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起跑线吗?
当我头被按到天台边角上时,
我怎么觉得这就是终点呢?
打头一个满身贵气的女孩长靴砸地到我面前,
“……瞧你这个憋屈样,明明那么穷酸还要往这挤。”
她俯下身看垃圾般看我,
“安牧,你敢还手吗?”
我不敢啊…
如果我在这个学校惹出什么事,
被辞退的绝对会是无依无靠的我,
而不是在金山银山里放肆生长的她们。
但学还要上,
不就是偶尔被打几次,
不就是要带饭扫厕所,
不就是要被起外号开玩笑,
不就是一直一个人吗?
我习惯了,
习惯就好了。
我至少还有小黑陪在我身边…
啊对了,忘说了,
小黑是我家养的一只斑点狗。
也是因为它,我开始相信万物有灵,
相信这世界存在那么一个同样渺小的生命,
愿意倾听你所有喜怒哀乐,
尽管毫无意义,
可当我拥抱另一具温热跳动的身体时。
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里有漫天遍地的花朵,
最好…太阳也是彩色的。
我可以在花海中跌跌撞撞,
或者纵情高歌,
直至那夕阳落下,
直到我回到家中…
小黑不见了,
沙发底,
冰箱后,
床下书桌上,
我疯了样找它还存在的痕迹。
我在雪地里踉跄奔跑,
跌倒又站起,
我一遍遍喊它的名字,
到最后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地方爬。
我只想走得越远越好,
我想逃,却不知道逃到哪里…
在你眼里会不会很奇怪?
后来我发了高烧,
打着点滴时我问我爸小黑去哪了。
他愣愣,
“那条狗啊,这不快期末了么。打算给你补身体来着,咱家一半儿,你大伯家一半儿。”
我想起昨晚喝的肉汤,
呕了好大一口,
我眼前红红的,
耳畔只剩下嘈杂的喊叫和病床轮转声。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的想到死亡,
这世界上最后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生命死了,
那我是不是也该随它而去…
当我再次有意识时,
我已经站到天台外围的铁支架上,
我抬头远望,
这个世界如此空旷仿佛装得下无数个梦想,
可它又如此狭窄容不下我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