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一切恩仇喜乐在死亡面前别无二致,
但生灵摸索出了延续痛苦与欢欣的方式——传承。
理想可以继承,
信念可以延续,
就连仇恨也可以用血脉的方式无尽散播扩大下去。
庆明在拜南崇明为师傅那一瞬间就知道,
面前这位心机沉沉的老人绝不是晚年寂寞要他慰藉,
而是有什么更为奇异的计划,需要他接替完成。
他读博时是什么样子来着,
方框眼镜,
五官端正却缺乏生机,
打远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书生气。
那时候摆在他面前的是探索不完的新知识和做不完的课题,
他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
或者说…盲目。
在那之前他很少思考关于未来的问题,
关于薪酬,
关于房产,
关于可能有的恋爱和未知的婚姻。
他那时候以为自己只要做好手头的研究,
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命运有时也聆听凡人的祈愿,
但理所当然到来的并非是庆明心心念念的突破性成果…
而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噩耗,
——他父母在一场空难中双双毙命。
他接到通知时整个人是麻木的,
在他印象中老两口身体很好,
每天都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
生活过得虽少了些精彩却也充实。
可生命就像是水面乍遐乍迩的泡沫,
一瞬间消融于无形无状,仿佛从未出现过。
庆明觉得自己还是有冷血的一面,
就比方说他在父母葬礼上并未流泪,
再次投入实验课题时也能很快进入状态。
也是因为这样,
同窗们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身边人若有若无的疏离并没让庆明有多难过。
他很清楚一件事,
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明。
他想要破译或许有的造物主残留在这荒诞世界上的余音,
他想要看清这世界的真相,
一个两个人生老病死根本无关紧要,
哪怕世界上所有人都让他闭上眼睛,
他也要睁开眼,
看到那被粉饰过后的一切。
“阿明,你最近很努力。”
“职责所在,老师。”
南崇明走进实验室,
眼见这位书生气的年轻人还在伏案圈点,
微微叹口气,
“小子,你还只是个博士生。没有什么职责是你必须承担的。”
“老师,我不这么认为。”
庆明抬头看他,
一双眸子钟摆般冷静,
“…在从事科研事业那一瞬间,我就决心把整个生命投入到对真理的探寻中。大学、研究生、博士生…不过是社会对我们的认定而已,从科学的角度上讲,这些虚名毫无意义。”
南崇明目露思索,
佝偻着腰坐到他对面,
“阿明啊,我几个学生里面。我最满意你,也最看不清你。他们都有自己想要的——财富、名誉、地位,又或者是那一块足已以支撑他们青史留名的诺奖奖牌。
可你呢,你好像对我刚才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那么我想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庆明不假思索回答:“真相,世界的真相。”
“得知真相以后呢?”
这位学生乐了,
“老师,您很清楚,人是有限的,我们研究一切都只是站在人的视角观察。我们永远无法认知到这世界的全貌…”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这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心安而已。”
庆明从空旷的回忆里抽身,
把那张相片放回相框中微叹口气。
同事好奇凑过来,
随即面露惊讶,
“诶…庆明,灾变前你就是南教授的学生?”
“嗯…”
庆明目光落回那张合影,
语气柔和了些,
“…他是我的博士生导师。”
“嚯…”
同事拿起那相框看了又看,
惊羡之余又注意到个细节,
“…诶,庆明啊。这照片上有好多人,怎么没见你给我们介绍别的师兄弟姐妹啊?”
“他们都死了。”
“什么?!”
庆明面色不变,
陈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