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内,邪物作案七起,十三个无辜者惨遭毒手。
第一个死者是城内一位年迈孀居的老人,由于没有子女赡养,平常也独自居住,无人在意,尸体过了好几天才被发现,已经腐败不成人形。
接下来几位受害者都是落了单的成年人。断了腿的乞丐,晚归的货郎,惦记农田、半夜出门的农夫。他们地位低微,连死亡也谨合身份,无声无息地来到世上,又不发一言地去了,只剩残破衣衫和几具骸骨。
真正惊动了官府的,是一个孩子的失踪。小小的年纪,因为贪玩没有及时回家。父母等了一晚,再没等到他回来。
接下来邪物似乎上了瘾,出手更加大胆,又有五个大人、三个小孩接连遇害。它进食也挑剔了许多,之前几起案件,受害者的尸体几乎被啃食干净。这几次,它却只破开人的肠肚,挑最嫩的心肝吃,简直……就像在玩闹一样。
覃青把调查卷宗翻完,胸口沉甸甸的,一半是因为愤怒,一半是为被戕害的无辜民众感到难过。两种情绪压在胸腔,她的思路异乎寻常地清晰。
她说:“出了事的民居,我们得去看看。”现场一定还有遗留的其他线索。
李主管回:“一家一家看过去,会浪费不少时间。”
覃青又低头把卷宗快速翻了一遍,受害的老妇住的地方离这里最近,离这里有五六条街。剩下几起案件也都发生在城区,不过过于分散,没有规律可寻。最后一起案件是在城郊,一个名为赵家村的小村庄。
她收起卷宗,即刻敲定道:“先去第一家。”
覃青一旦确定目标,执行力就十分强悍。连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李主管对工作状态的覃青有点改观,他带覃青离开存放卷宗的架阁库,偶遇零星几个公吏,也不停下来打招呼。两人从办公处出来,一路畅行无阻。
覃青这会真有些诧异了。飞速加工各种信息的脑子里强行腾出一个空,分给眼前这位平平无奇的主管。“你在郡守府里的地位好像很高?”
李主管好像不愿多谈,只说:“兹事重大,郡守不相信外人。”言下之意,郡守信任的自然是主管本人。
覃青“哦”了一声,有些小小忧心,李主管再横行霸道,范围也只限于南安。在入了邪道的妖魔鬼怪眼里,无论是不是郡守的亲信,味道都一样好吃。之后动起真格来,自己分不出神保护他,看来一会还得想办法把他打发走。
万一李主管生来头铁,对待邪物也是这幅桀骜不驯的样子,岂不是一见面就莽死了。
出府的西角门正好是覃青进来时的那一间。鼻毛兄现在对覃青十分崇拜,眼巴巴地看到青衣仙师过来,有心打个招呼,又瞥见了李主管在旁,没敢吱声,只能小小声地“哎——”了一声,无限遗憾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擦过自己,在街道的拐角处消失不见了。
出了事的房屋贴了封条,有一角已经翘起,风一吹,犹如灵幡一样荡悠悠地晃。
李主管持有郡守府的腰牌,自然不会被看守的官兵阻拦。他揭开封条,覃青在他前面进屋。出事之后,这里的物品就没人再碰过。老妇人的房间十分简朴,只有冷硬的木床和必要的桌椅。空气中残存挥之不去的腐臭味,灶边摆着一把发黄软烂的豆苗,是她为第二天预备,却没能尝到的菜。
李主管在门边不动,覃青细细地把房间再搜索了一遍。老妇人是在睡觉时被袭击的,床上、地板上大片的鲜血已经凝固变黑。布被子被某种利爪撕烂,露出里面冰冷纠缠着的柳絮和茅草。之前办案的官吏也曾疑惑地禀明:除了野兽外,什么东西还能拥有这么锋利的爪子?
床脚某样极易被忽略的东西吸引了覃青的视线。
与老妇人花白的头发不同。
那是几根细小的、柔软的淡黑色毛发。
两人脚不沾地,又去其他的案发现场。十三个死者或是下落不明,或是死相凄惨,尸体不能交还给家人,由官府统一秘密处理,按照李主管的话,已经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剩下的碎骨统统丢在城外的乱葬岗。
没有尸体,覃青只能从其他地方找线索。她心底有了模糊猜测,专门留心那些凡人眼里司空见惯的细节。货郎推着的独轮车底积满了灰尘,上面印着一个小小的手印。遇难的小孩被发现时,附近却找不到他随身带着的拨浪鼓玩具。
如此又查访了三处地方,夜色已浓得像墨,更夫的梆子敲过子时三更,覃青的想法逐渐笃定。她对李主管说:“今天多谢你,剩下的地方不用再看。我已经知道了南安的邪物是什么。”
李主管等覃青说下去。覃青的眼神第一次有些凝重,她说:“是婴灵。”
怨气深重的婴孩。无法往生,弥留现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是极其阴毒的邪物,覃青之前只在书上见过。她更关心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产生这样巨大的邪念?
带着这样的疑惑,覃青将神识张开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