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
那是一场嘈杂却有序的针对咒灵的屠杀。他们一行三人刚赶到国分寺附近,吸收咒灵的漩涡已然越缩越小,最后汇成一条晃晃悠悠的细长黑影,有头没尾地朝着高专东京校的方向缩去。剩下的路途,他们听到的只有单调的风声。东京像一座死城,目光所及范围之内,没有一只咒灵,也找不见一个人。
九十九熟门熟路地将家入和乙骨带到高专地面结界之下。她不介意别人知道她曾是星浆体,甚至偶尔主动坦白自己曾经拒绝与天元同化;但九十九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的是,她其实能够听到,天元体内其他几个曾经被同化了的星浆体的声音。在与天元面谈的时候,她提出疑问,四个回答错落响起——她们都活着,已经活了千百年,各自有独立的意识,却分享着同一具衰老变异的身体。
所以在同化之后,她的灵魂也会被扭在这里面,成为第五只幽灵,足不出户地长在地下,和其他四个灵魂拧麻花,听到的只有基于几百年前的世界观形成的发言,看到的只有天元在结界里给我虚构出的风景——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可没那么有奉献精神。或许构筑日本境内的结界非常重要,但她也有自己的课题想要探寻。
九十九果断地拒绝了同化请求,天元并未为难她,或许这本来就是筛选的一环,关于性格或是什么。在进行关于灵魂的研究时,九十九甚至想过,天元的身体里,会不会其实禁锢着更多灵魂——因为厌烦现状而沉默的灵魂,因为求救无门而自尽的灵魂。她从未问过天元,是否知道自己夺取的那些身体的原主,其实都还活着。不论天元回答是或否,都有足够的理由引发反胃。
他们乘着摇晃的电梯深入地下,隧道阴暗潮湿的味道混着铁锈味渗过来。
太安静了。
九十九跨过两滩暗红的血渍,暗自疑惑为什么听不到其他几个星浆体的声音。是天元出事了吗?可是境内复杂的结界安然无恙。
她和乙骨神经紧绷,各自做好了战斗准备,被他们俩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的家入看起来倒是神情自若,甚至不愿意费心掩盖脚步声。九十九和乙骨常年习武,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家入的鞋跟,在空旷的穹顶敲出规律的回响。
敌在暗我在明,其实掩饰也无益,但如果真打起来,根本没人顾得上毫无战斗力的家入——家入她了解这一点吗?九十九反思自己的冲动,为何真的把家入一同带过来了,但愿她的续命术式足够自保,可她当真一点也不害怕吗?不知是否该说无知者无畏,失忆的家入不会对夏油杰的危险性一无所知吧?过往的事迹暂且不论,单说他刚刚吸收了千万只高等级咒灵这一点——哪怕放出来千分之一,要想全部祓除、不放任何一只逃逸的话,也够九十九和乙骨喝一壶。
周遭环境突然变换,九十九一脚踩进齐腰深的海水里,浪潮涌过来,打湿了她的上衣。乙骨站在更深的一侧,水没过他的胸口。
这是天元构筑的场景吗?九十九之前也进过不同的结界,都是由天元选定的景别,因此她并不太意外。转过头,她看见家入位于离沙滩更近的地方,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趟。
他们在结界里都被限制了术式,乙骨和九十九一同试图逆着离岸流往岸上走,脚下的沙子却被潮水冲刷极速流失。
“那里、夏油杰——”乙骨指着岸上,随即一个猛子往平行于海岸的方向扎去,试图绕开离岸流干扰的区域。
九十九顺着往岸上看去,看见坐在沙滩上的男人,黑衣黑裤,黑色长发,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但大概的确是夏油杰。
家入甩掉碍事的鞋子,提着浸湿的长裙,赤脚走到男人面前。
“这是哪里?”她低头盯着男人,“为什么是海滩?”
是家乡的渔场吗?还是冲绳群岛?或者乌拉圭的沙滩?夏油其实自己也分不清楚,大概早就记混了,或者从没真正费心关注过,毕竟景色都大同小异,而他在乎的只有每个场景下特定的人。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家入:“你怎么回来了?”
“不想见到我吗?”家入冷笑,“那你为什么在手机里留下冥冥的号码?”
他背后冒出一顶遮阳伞,正正好好把家入罩在伞下。阴影抵消了部分逆光,他终于能够看清她的表情。
“另一个电话,”夏油疲惫地垂下头,“我更希望你选另一条路。”
家入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可不是吗?带着四只特级咒灵,还有盘星教几百万美元的赃款,我一定可以活得很潇洒。”
“别担心,那些钱是干净的,本来是……”他想说本来是留给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但既然家入什么都不记得,那也没必要引入多余的解释,“……算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会建议你赶紧离开日本。”
家入嗤之以鼻:“你这算什么?之前不是还在装坏人吓唬我吗?一天不见,怎么又突然想打好人牌了?”
夏油被问得哑口无言。有一瞬,他甚至以为家入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