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染在石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刚一入口,便蹙眉摇头。
阮夜笑道:“柳妈妈可是放春山仙师高人,这边陲小地的隔夜茶,定然是没法入口的。”
听出他话里隐隐带刺,柳轻染苦笑道:“如你所见,我并非衍水居的寻常老鸨,山主十几年前派我前来衍水居,她告诉我说衍水居会有一婴童出生,那婴童不凡,要我护好婴童性命,十几年后,白玉京会去柳湖村收人,到时候,让我前来将那已经长大成人的婴童收入我放春山门下。”
阮夜听得认真,眉头紧锁。
“这便是我能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其余的事,有些我不能说,有些我也不知,你也不必再费口舌询问。”
“李姜颜那元始道胎想来十分不凡,这种天骄,只怕出生之日便要被天下宗门所知,婴孩之时就要被众门派哄抢,怎能安安稳稳在村庄待到今日?然后被白玉京毫不费力的收去?”
阮夜还是忍不住询问。
柳轻染耸耸肩,意思很清楚,你问她她问谁。
看阮夜仍站在远处,满脸防备的模样,柳轻染叹道:“怎么?你不信我?觉得我要害你?”
阮夜讪笑道:“在下并非襁褓孩童,经历的事多了,实在不敢轻信他人。”
“我在衍水居日复一日看着你长大,你母子二人每日与我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若想害你,你早没了性命,更何况你仔细想想,包括今日之事在内,我的所作所为,哪件不是帮你,或是帮你母亲?”
听到母亲二字,阮夜神情微动。
柳轻染继续道:“你我非亲非故,更无冤无仇,我又何来害你的理由?”
阮夜摇头道:“正是因为什么理由与动机都无,我才愈发不安,我活了这些年,昨日方知,我可能才是这世上最不了解我自己的人,当真荒谬绝伦。
柳轻染站起身来,在黑衣人身上翻来翻去。
阮夜追问道:“听你所言,放春山山主可能对我所知颇多?”
柳轻染终于从黑衣人怀中摸出一布袋,上好黑色锦帛上用金色丝线勾勒一神兽图案,看着像是饕餮或是貔貅,十分精美。
“你若是打着上山后去问山主的心思,恐怕你又要失望了。”
“为何?”
柳轻染拿布袋的那只手有青色灵气飘摇,灵气升腾,钻入布袋之中,布袋上的金色丝线短暂发光变绿,随即消散,变回原样。
将布袋抛给阮夜,她回答道:“山主失踪了。“
“失踪了?!”阮夜下意识接住布袋,惊讶道。
柳轻染点头道:“不错,就在山主给我交待完你的事情之后,她受五大仙统之一的儒教山河书院邀请做客,赴约之后便再无了音信,山河书院咬定山主安稳从他们书院离去,之后去了何处,为何还不归山,他们一概不知。”
“那山河书院不是有很大嫌疑?”
“何止有很大嫌疑,修行界几乎人人都认定是山河书院软禁了山主,但作为五大仙统,有仙人庇护,再加上又无直接证据,哪有人敢对山河书院发难?”
“山河书院.......”
阮夜轻声重复,若有所思。
柳轻染摆手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如说些正事,你可愿入我放春山?”
阮夜挑眉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谁知对方竟点头道:“我等修行中人,最看重缘分因果四字,若你不愿,我绝不为难,山主当时便是如此吩咐我的,其他宗门我不知,但至少我放春山,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阮夜有些惊讶。
“不过,你若愿入我宗门,放春山也绝不亏待你。”
说罢,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颗似是琉璃材质的小球,华彩耀目,美不胜收。
“人死不能复生,但我宗门有一秘术,可保这母子下辈子转世王公贵族之家,享一世清福,聊表慰藉。”
“此物名为引魂灯,是施展此术的必要手段,将引魂灯放入这母子口中,我山神器,三生三世盘上,便可看清她二人的神魂转世路径,从而挑选受魂的胎儿。”
阮夜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算没有此物,我也愿投入放春山门下的。”
柳轻染摇头道:“一码归一码,这事我已说出,岂有收回之理。”
她走到石良母子身边,将两粒引魂灯分别放入二人口中。
只见二人尸身泛出一阵微光,片刻后微光散去,原本苍白可怖的尸身此时居然面色红润,石良的头颅也被接回躯干之上,看不出半点伤口,虽仍无生命,但外表与睡着的活人无异。
“不愧是仙家宝物。”
阮夜赞叹。
柳轻染又说:“刚才扔给你的那布袋名叫乾坤兜,是我们常用的储物法器,我已破除其中禁制,人既是你杀的,东西自然也归你。”
阮夜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