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左都御使府。
杨之幻刚下早朝,身上的绯袍官服还未褪去,此时正坐在主位上捧着茶盏喝着早茶。
在他的身边是一位穿着飞鱼服的带刀侍卫。
“老爷,户部的孔员外已经来了。”
一小吏躬着身,碎步来到厅门外,恭恭敬敬地说道。
“请...”杨之幻言简意赅。
不多时,厅外便出现了一道青袍身影,正是当初与孙长连交接税银的员外郎。
“高升,赐茶。”杨之幻眯着眼,冲着身边的带刀侍卫扬了扬下巴,吩咐了一声。
孔员外神色紧张地走进内厅,缓缓入座,一切行事都极为小心,生怕眼前这位突然不高兴,俄顷,讪笑道:“不知...杨左使大人召我来所为何事啊?”
主位上坐着的是当朝正三品大员,官职是都察院的左都御使,乃皇上之鹰犬,具有很大的实权。
如今又是京察,文武百官皆是要看这位的脸色。
“听说宁安的税银是你亲自交接的...?”杨之幻眼睛打开了一些,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是...是下官。”孔员外莫名地打了个激灵,匿于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
“那份税报...?”杨之幻追问。
“在...还在下官这!”孔员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从官袍里摸出一沓宣纸,俯身呈了上来。
高升上前接过,随后递给了自家大人。
杨之幻扫了眼厅下头也不敢抬的员外郎,并没有看税报,而是继续敲打着对方:“你背地里的那些事本官一清二楚,若想保住官碗,嘴巴给我看紧点。”
“多...多谢大人!”孔员外拱手一礼,额前早已布满了细汗。
待员外郎离去,身边的带刀侍卫这才冲着自家老爷询问,“大人为何不将税报呈给皇上,而是压下此事?”
“这是必要的忍让。”杨之幻语气似有些凝重,但更多的是无奈。
庆国如今连年征战,战况持续,辽东又有妖国莫名地中途介入,形势不容乐观,各地匪患层出不穷,民怨四起,如今的朝廷实在是承受不起这般冲击。
“若是凭税报将各地知府和其背后势力一并连根拔起,国子监和书院又有多少人能顶替那些位置?”
“这...”高升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这些人虽是中饱私囊,但毕竟还有一些能力。”
杨之幻揉了揉眉心,他虽然大权在握,但碍于形势:该抓的不能抓,该杀的却不能杀!
“王启明,还有多久入京?”杨之幻问道。
“禀大人,有您派出去护送的京都镖局和锦衣卫护送,应该还有七日的时间。”
拥有锦衣卫调令是当今皇帝特许的,除内阁阁老和兵部尚书以外,他也是天元帝最为信任之人。
杨之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午时三刻,西城全华街。
此时天空下着的大雪稍缓了一些,日光探出云层,洒在被细雪覆盖的街道上。
全华街是西城商街最繁华的一条,是商业圈子的主干命脉,街道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来往的权贵富商极多,平民百姓根本不会踏足的地方。
“小姐,我们到了。”
车驾上的姜老伯,勒了勒手头的缰绳,马车缓缓降速,最终停在了一档铺子前。
小绿萝撩起车帘,两脚一蹬,从车轿里率先蹦了下来,随后转身托起双手,搀扶着王灵婉下了车。
“姜伯您先回去吧,我跟绿萝今晚在西城府住。”王灵婉螓首轻侧,嘱咐了一声。
在内城西,王灵婉还有一座小宅子,虽不比城东的五进大宅院,但离店铺要近很多,来往的脚程会省去许多时间,账目若是太多,她也常常会留宿在这。
姜老伯应了一声,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驾着马车,沿着商业圈继续往城西驶去。
“这个糟老头子!”小绿萝跺了跺脚,知道自家爷爷是往城西府去的。
王灵婉微微一笑,摸了摸绿萝的脑袋,“罢了...城西府也有下人们在,可以照顾好姜伯的。”
二人相继步入面前的一所店铺,柜台后方的店家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一把花生米,边吃边翻看着面前的账簿。
忽而抬头,见是自家总掌柜来了,赶忙把腿放下,正襟危坐,手头的花生米也揣进了兜里。起身,作揖:“总掌柜的莅临,下属有失远迎!”
这是一家药铺,王氏商号诸多产业链中的一条,往年是没什么生意的,但近些月兵部下方的作战医庐伤药匮乏,官家大批收购,药铺生意也成了当下业界里的香饽饽。
“分掌柜,小日子过得不错啊...”绿萝拿着店家开涮。
王灵婉则是张望了一眼药铺,而后蛾眉一紧,只见那药橱中摆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