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似乎也发现这条路即将走到尽头,脚步声在她两三步外,停住不动了。
绝境之下,当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唐曼避无可避,大喘着气转身,一时也忘记装瞎子,勉强朝来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有什么……”
没成想,“事”字还没说出口,他便疾风一般走近,手掌捂上她的嘴。
“嘘,别出声。”
“唔……!救、救……!”
她扑腾四肢挣扎,慌乱之间,忽然想起那柄匕首,腾出一只手伸进衣襟。
才抽出刀柄,他却似乎早有预料,一把将匕首打落,白刃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居然又被他反握住!
唐曼脑袋发懵,下意识抬腿踹他胯//下。
那人闷哼一声,冷冷道:”让你别出声!“
“滚开…你……”
“看不见还能握刀?好厉害的女郎。”他一只手从她腋下穿过,向上一勒,不由分说便拖着她向后走。
脑袋撞到一个硬梆梆的胸膛,唐曼又惊又怒,溺水濒死一样连蹬带踢。
那双臂却好似水中藤蔓,紧紧缠绕住上身,无法逃脱。
她发了狠,猛地去踩他脚。
那人“嘶”地吃痛,手臂果然松了一下,但很快又勒上来,挟着她靠上石壁,喘着气道:“我不是坏人。“
心跳怦怦,透过薄薄衣衫,震得胸腔炽热,却一点感觉不到旖旎美妙。
荒郊野外,和一个陌生男子肌肤相贴,唐曼光是想想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再加上很多天没吃过一顿饱饭,野果酸涩无比,泉水冰凉渗牙,此刻,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快要呕吐了。
男人身上有股陌生的味道。
他哑着嗓解释:”我跟人走散了,寻着人烟来的,刚才不是问你路来着吗。”
说完兀自低下头喘气。这下,两个人眼光不偏不倚交错在了一起。
眼前的人皮肤不黑不白,眼珠子颜色比一般人稍浅,琥珀似闪着光。双眼皮极薄,褶痕偏窄,微微上挑。鼻梁挺直,下颌收敛出一个锐利的弧度,下巴上有些暗青色胡茬,但很年轻。
这眼神太古怪,电光火石间,唐曼忍不住反问自己,难道我曾在哪见过他?
怪异念头一起,更让人胆寒。
然而,那人一言不发,只是蹙眉瞧着她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
“哐当”一声,小刀掉在地上,目光也不由下移。
白生生脚面踏着泥地,玉扣似小巧圆润的指甲盖上涂了殷红蔻丹,此刻显得十分局促。
当今民风热烈奔放,女子露脚不算什么令人不齿的失贞举动。但即使是这样,唐曼也一下子清醒过来,刚才过泥地时脱了屐,现在还打着赤脚呢。
委屈、窘迫、恼怒齐齐涌上心头,她顿时双颊火烧,用劲全力掴上他脸。
你谁呀你!还敢一路追我!
“咚!”
那人猝不及防挨了重重一下,帻巾都有些散了。
拳头挨上脸,唐曼才发现他竟然有那么高,需要踮脚尖才能够到,而他脸颊硬邦邦的,带着热乎又鲜活的男性气息,不像平日伺候自己的婢女,脸是香香的,软软的。
冲动了……她感到一阵后怕——明明一开始是不是这么想的。
一开始,想装盲女逃走来着……
她举着手愣在原地。
眼前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眼神锐利而沉静,真像山林中矫健的豹,肃杀冷冽,这与他年纪不太相配。和他眼神相接那一瞬间,唐曼绝望地把死法都选好了。
可是,想象中暴起杀人的场景没有发生。
那人居然没有发怒。
他反而笑了一下,自言自语:“果然是骗我的。”
唐曼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山岗,满山木叶随之摇晃。
远处山峰凸起处,渐渐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隆声。葫芦谷前宽后窄,这声音被放大再放大,天地震颤,碎石滚落,好像有千军万马正拔天盖地而来!
唐曼大张着嘴立在原地,朝树林深处望,一时竟忘了说话。
再仔细分辨,似乎也不是响雷轰鸣,亦非行军马蹄声,而像某种巨大野兽在山林中狂奔,步伐笨重,不停撞击树干,撞倒巨石。
这声音令人不禁心下胆寒,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竟能有如此威力?
那人听了一会,忽然回过神,扯着呆若木鸡的唐曼就朝谷口跑。
万万没料到,那怪物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也同时加速奔跑,来得竟比他们还要更快!
正在这时,谷口处一棵碗口粗巨杉树咔嚓劈成两半,一个黑红黑红的庞然大物撞了出来!
二人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好大一只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