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咋来了,你说为啥!再不来还不让你们把天给戳烂!”
常卢从外围挤到灶台跟前,两个煤灰裹住的人正缠斗得不分彼此。
他苦着脸将二人分开,又去搀扶跌坐在地的青衣男人,手忙脚乱替他掸灰,口中“误会误会”念叨。
村民们看着如丧考妣的乡长,都摸不着头脑。
“咱们好不容易抓到贼,正收拾他呢,你为何阻拦……”
“胡说!哪里来的小偷!”
常卢心里憋着气,胡子都被气歪了,照着说话的人屁股就是一脚,踢得人直挺挺趴在地上。
他弯下腰,压低嗓音:“这可是青州来的大官,你小子完蛋了知不知道!”
趴着的人嘴慢慢张成个圆,“啊”了一声,再不敢抬头说话。
“咳……”
角落里,青衣男人咳嗽两声,整理着散乱的衣襟。
常卢回过头,搓着手询问:”姚治中可伤到哪里了?”又忙招呼随从扶他坐在炕上,行礼作揖:“敝人常卢,现任东羊乡长一职,大军进城时,某曾有幸与姚治中有一面之缘。”
“今日之事,实在是个天大的误会,我们这地方穷苦,百姓也没有见识,有眼不识荆山玉,误将治中错认成盗贼,才让您蒙受这等屈辱,治中若要惩罚,只罚我一个人就是,万勿牵连百姓啊!”
说话当口,两个浑身裹满煤灰的人也爬了起来,弯着腰,拉磨一般喘粗气。
常卢眼疾手快,就近拍了个后脑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姚治中磕头认错!”
领头站着的一对老夫妇,听到“梁使君”三字,已是双股战战,偎着炕才能勉强立住,耳中又惶惶然来个什么“志重从事”?乡长都对他毕恭毕敬,肯定是不小的官啊!
二人膝盖一软,扑通跪下,抡圆了手,匡匡往脸上扇。
“草民愚蠢,竟然……竟然把大人当成盗贼!实在是该死!该死!还请大人饶我们一命!”
姚堪早琢磨明白其中故事,急忙伸手去扶。
但额头伤口火烧火燎,常卢又挡得严实,半天手也没伸出去,情急之下扯到伤处,禁不住又“哎哟”一声。
“了不得了不得,姚治中快快坐下,有什么吩咐让下官去做就是了!何敢亲劳!”
姚堪被他嚷地头疼,摆手道:“都罢了,我无事,千万不要让他们跪,更无需自责,快让两位老人家起来……”他向小吏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去扶。
那小吏身强体健,搏斗后也落个全须全尾,正兀自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他听了这话,却没有领命,反而咬牙切齿道:“就是误会又能如何,把姚治中和我打成这个样子,怎么能轻易饶了他们,磕头都是轻的,等我回去禀告主公,定要将头砍下来以泄今日之愤!”
老妇人抖如筛糠,呜咽着爬过来就要抱他的腿。
姚堪一拍炕:“反了你还!我是你的长官,你要违抗命令吗!”
\"姚治中……姚治中切不敢再动怒了,小心扯到伤处!”常卢看得心惊肉跳,吩咐随从去村民家借些纱布膏药。
说来也奇怪,这小吏来来回回被长官训斥,非但没有惧色,反倒不服气似地瞪了他一眼,抹了把鼻子上的汗珠,才掉着脸走上前来,将两人扶起。
姚堪一只手搭一边臂,歉疚道:“两位老人家快快请起,您二位年事已高,德行贵重,我乃晚辈,哪担得起如此大礼。”
他又苦笑着摁了摁伤口:“早有耳闻冀州民风彪悍,姚某初来邺城,一直未曾领教,不想今日一见,果然待人待客淳朴豁达,不拘小节,令我大开眼界啊!”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再加上他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儒生像,刚才还挥舞着木棒的村民们,立刻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都低着头打蔫。
随从取来清水,洁净伤口,又点上些膏药,疼痛瞬间被清凉包围,精神也为之一振。
姚堪这下才有机会打量房内陈设——
或者,勉强称之为陈设。
墙壁用泥灰砌成,头顶上的歪木梁已经腐朽。屋内只有一个砖块盘成的炕,孔道和烟囱相连,上面草草铺着秸秆。
除了几个破陶碗和空荡荡的箪瓢以外,再没有别的灶具。
丧乱以来,丧乱以来……这样的困苦和贫穷,他已经见过太多。
常卢用袖子扫炕头,赔笑道:“姚治中,农家房屋简陋,恐怕没有席垫,不如,我让他们为治中拿个干净些的靠垫吧,您头上有伤,先坐下歇歇。”
老人也局促地躬身:“大人有所不知,我祖辈都是庄稼人,这间屋也是祖宗留下的宅子。一年到头没啥客人,老媳与我过惯地里刨食的日子,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有招待不周之处,请大人见谅。”
姚堪道:“无妨,此屋虽然俭朴,却收拾的整齐洁净,可见老人持家有方。”
他苦涩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