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有一大户人家姓张,祖上几代从商,攒下的家业更是丰厚,人们私下都传,若是灾年,只此一家便可养活几县百姓。正因如此,如今的主人家张丰年虽已过而立之年,仍无所事事,只爱沾花惹草,一房一房地往家抬小妾,靠着祖上留下的家业为生。
还好祖辈早有先见之明,及冠那年为张丰年定下一门亲事,便是如今的主母李氏。李氏相貌平平,家中还有弟妹共五口人,靠着一家酒肆为生。
李氏为家中长姐,对外能在酒肆招揽生意,打得一手好算盘;对内刺绣厨艺样样在行,更将一对弟妹管教得有理有节。如今张家的产业全是李氏一手掌控,既有了荣华富贵,便对张大户的风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氏有一惯用婢女,名为潘金莲。金莲此人更是命苦,九岁那年父亲病逝,母亲为抚养弟弟潘金龙,便找了人牙子将金莲卖了二两银子。还好碰上李氏,李氏心生怜惜,便买下金莲,留在身边管教了一阵,便分往厨房,也未曾改名,只去姓留名,唤做金莲。
一晃已几年光阴,正值暑日,李氏侧躺在榻上,阖着眼眸打盹,两个丫鬟一左一右轻轻扇着扇子,榻前不远不近得摆着一盆冰块,冒着丝丝凉意,屋外树上知了歇斯底里的叫着,吵得人心烦。李氏的贴身丫鬟竹枝捏着手帕站在门前左顾右盼,刚好望见金莲从长廊端着茶水低眸走来。
“金莲,你过来”竹枝招了招手,“这蝉声实在烦人,你去拿了竿来,把蝉粘了去。”
金莲连忙应下“竹枝姐姐,今日暑气蒸腾,厨房备了解暑茶,还劳烦您端了进去。”
竹枝伸手接过,随口问道:“还是金银花茶吗?”
“今日不是,听姐姐说,这几日夫人食欲不振,我寻思换了胎菊、决明子和山楂,开胃解暑。”金莲答道。
竹枝微微一笑:“你有心了,若是夫人喜欢,我自会为你美颜几句。”
金莲大喜:“多谢竹枝姐姐。”转身便欢喜地去粘知了。
竹枝一手撩起竹帘,一手端着茶盏进入屋内,轻声说道:“夫人,厨房送了解暑茶来,可要尝一尝?”
李氏眼皮微掀,瞄了竹枝一眼,微微颔首。竹枝连忙斟了一盏茶,跪坐在榻前伺候李氏抿了一口。酸甜味在唇齿之间留香,李氏不禁又抿了一口。
竹枝见李氏喜欢,伺机说道:“平日不曾见想,厨房那丫鬟金莲倒是个妙人。前几日奴婢无意说道夫人困于暑热,食欲不振,今日金莲便端来这茶水。加了胎菊、决明子和山楂,若是夫人喜欢,奴婢差她明日继续送来。”
乍听到金莲的名字,李氏想了想,原来是那个年幼失怙的小丫头,便对竹枝说道:“正好屋内还缺个二等丫鬟,想来也是个伶俐人儿,让她来屋里伺候吧。”
竹枝道:“主子心善,奴婢替金莲谢过夫人。”接着出去唤来金莲磕头谢恩。
如此一来,金莲便在屋内端茶送水,聪明伶俐又长相清秀,李氏用着十分衬手,待竹枝年纪略长,配了小厮留在府上当起婆子,便将金莲提为贴身丫鬟。
金莲甚是欢喜,一吊钱的月例变为一两银子,除了买些胭脂水粉,便将月例攒起来,只等到了年岁,出府嫁一家世清白之人,做正头娘子。
然而年岁渐长,金莲的容貌日益渐显。李氏瞧在眼里,私下曾与竹枝谈到:“还好老爷与我相看两厌,不曾来我房中。要是见了金莲,必定心生歹意。”
竹枝宽意道:“夫人对奴婢们向来心善,金莲是活契,到了年岁嫁出府去便是,也省得惹出事端。”
李氏默默颔首。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谁曾想张家几家铺子的生意突然出现了问题,李氏整日忙得焦头烂额,这张丰年不学无术,又看上一农家女,想纳其为妾。谁料这农户虽家贫,对这女儿却视若珍宝,怎忍其被张丰年糟蹋,对张丰年的威逼利诱是丝毫不动摇。狐朋狗友笑话张丰年竟被一贱农为难,怒从胆边生,张丰年竟差小厮在深夜潜入农户绑来农家女,想生米煮成熟饭。
这农家女被绑的途中突然惊醒,奋力挣扎,打翻器具引来父母和兄长,争斗过程中,小厮们人多势众,失手将农家女的家人们杀害。农家女性子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趁小厮们慌神的功夫,触墙身亡。
小厮们急忙回府禀告张丰年,张丰年捶胸顿足,气这美人竟如此不识抬举。转而才想起自己摊上了人命官司,虽已深夜,连忙披衣点灯,赶往李氏屋内寻求对策。
金莲在耳房睡下,听见脚步声匆匆,赶忙起身点灯,捧着烛台走到门前掀起竹帘,不料与张丰年撞个满怀。
金莲匆忙跪下求饶,张丰年正要发火,却瞥见金莲身量窈窕,后颈细长,玉脂般的皮肤隐入衣襟,突然眉头一跳,火气瞬间压了下去,只淡淡地让金莲起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金莲低头应道,颔首低眉地为张丰年打帘引路。
李氏也已听见动静,从床上坐起,披了件外衫:“老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