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自敏高喊着“自辉,弟……”追出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什么,止步,回头凝视了一眼何守道,走过来搀扶起他。
“你没事吧?”董自敏关切地问。
何守道轻轻地拂去她搀扶着自己的手,手背抹了一下嘴巴,看了一眼。
手背上已满是血迹,殷红得有点刺眼。
他苦笑地摇了摇头,又深情地望着董自敏朝着董自辉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流了这么多血,去找医生看看吧。”她的语气有点强制,又双手揽住了他的手臂。
何守道再次拂去她的双手,脸上涌现着宽慰的笑,认真说道:“你去找自辉吧,看别出什么意外。”
董自敏犹豫地望着何守道,浑身痉挛了一下,但没有动。
“去吧,去找自辉。我没事……”何守道又是一笑,不过比此前要灿烂了一些,“去吧。”他深情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放心……”
董自敏凝视着何守道,两眼突然迷离了起来,踮起脚尖,在他腮边吻了上去。
何守道骤然一个趔趄,看热闹的人们发出一阵显然是友善意味的哄笑,接着就响起了一片掌声。
可董自敏已经跑出了人们的视线。
带头鼓掌的是董孝天。
何守道也自信地笑,朝董孝天走过来。
董孝天也笑脸相迎,而且满是褶子的脸像要笑开了花。他在何守道的肩头怼了一拳,又连忙扶住他,不迭地说道:“好样的……”
何守道没有说话,只有点羞怯地笑了笑,拉着董孝天走向杨翠萍,董自辉的母亲。
这是要讨“丈母娘”的首肯啊。
…………
村头不老泉边的井沿的猪食槽上,董老栓一下一下地磕着烟袋锅。
锃亮的精铜烟袋锅“啪嗒、啪嗒”地敲击着石槽,沉闷而脆弱。
在风吹垂柳的沙沙声中,像极了一个年迈的老男人的呜咽。
“爹!”
一声惊异的呼唤,让沉溺的董老栓骤然醒了过来,抬眼望去,董自辉已经站在了面前,脸上有点惶恐。
“儿啊,自辉。你来了……”董老栓似乎是底气不足地问候道,接着又用烟袋锅敲打了两下食槽唤道:“过来坐吧,爹正好跟你说点事。你这就要走了,念书去了……”
董自辉在董老栓对面的食槽上坐下,垂首对着父亲,等待着是何样的“训话”?
“咱家情况就是这个情况,现实就是这个现实。不过,不管怎么着,你该走走你的,家里什么也不用你操心。有爹在呢。”
董自辉抬眼看了董老栓一眼,又垂下头去。他心里想的是:“你?你又找人借钱?”但他没说出口来,只有点苦地在心里笑笑。
“你别不吱声啊。你娘跟你姐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还缺什么就吱声,爹再给你准备。钱的事儿也不是个事儿,不行就让你姐嫁了……”董老栓的话声音越来越低,但态度很明确。
那就是要牺牲闺女的再来,来成就儿子的出息。一如上一次的上高中。
彭外算个什么出息呦,值得用姐姐的幸福来成就?
那个跛子何守道……
他不敢往下想,因为何守道亲口跟自己说是“爱”,就在刚刚。
奇怪的是姐姐董自敏虽然没有亲口说出来,但意思显然就是那个意思。
可是,以爱的名义,就可以无节制地攫取吗?
他的心里生疼,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憋气,深切地盯着父亲沉声道:“你是爹,你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是我亲姐,我也决不允许……”
“你住嘴。你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你拿什么不允许?!”一声充满怨气和责备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董自辉和董老栓惊异地相互望着,又一齐望着已经站在井沿边上,正有点恼怒地看着自己的董自敏。
清风拂柳的沙沙声,正映衬了她满身的飒爽。
董自辉不由心里一动,招呼了一声:“姐……”站了起来,让到一边。
“你坐下!”董自敏放弃了自己一贯的“淑女”形象,粗声大气地对董自辉说道,自己瞥了父亲董老栓一眼坐下,指着对面的猪食槽。
董自辉在想着姐姐会跟自己说些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和说出自己的打算以及取得的成果。犹豫地看着父亲董老栓,话没说出口,身子也没有动。
“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董自敏依旧强势地说着,但底色还是对弟弟的爱护和女性特有的温柔。
董自辉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因为他知道“解铃还得系铃人”的道理,既然目前家里的困境由自己开始,他那么摆脱这个困境也只能由自己来实现和完成,就横了“先看你怎么说再说”的心来,坐下来,像没事人一样,一脸云淡风轻地在猪食槽上坐下。
“爹也在,我就说了。”她抹了一下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