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迎儿从家中跑出来,一路向浕水镇走,正巧遇上去送菜的韩大叔,韩大叔认出孟迎儿,便邀她上车,捎带她一程。
问及去镇上做什么,孟迎儿说去找表姐。
一路上韩大叔嘴就没停过,不停地说话,从每日见闻,到家常琐事,还问到了孟迎儿的身体。
孟迎儿想不到韩大叔竟会关心她的身体,又想到父亲的一番话,孟迎儿深深地叹口浊气。
不仅如此,分别时,韩大叔还叮嘱她多注意身体,无事时不妨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还让她尽早回去,天色不好,说不准会下一场大雨。
孟迎儿心中感动,连回话也说不出口,只会不停地点头,然后转过身去看天,假装被风沙迷了眼睛,用衣袖擦泪。
每次见面仅微笑问好的韩大叔尚且能这样细致地关照她,为什么父亲他……
如此冷漠,待她甚至比不上陌生人。
孟迎儿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灾星”一说只不过是那无知老道信口胡诌,她的病亦并非她所愿得,没有人愿意日日受病痛折磨。
如果可以选,她也不想生病,她也想像别人那样健健康康的,也许那样的话,父亲就不会嫌弃她说她是“灾星”。
可命运哪能自己选择呢,孟迎儿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兴许,上辈子的我过得很好,所以这辈子来感受不那么顺遂的日子。
这样才公平。
孟迎儿记不清路,沿街向前时,左右看那些商铺,就能有些印象。
上次来时是上巳节集市,街道被各种小摊挤满,但她看得仔细,每一个商铺她都看过。节日过去,街道恢复如常,成孟迎儿记不清的模样。
幸好还有许多有意思的商铺,能帮她认路。
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走出繁华的街区,头顶的天空愈发深沉了。
沿街走着,遇到的都是跟她反方向的人,匆匆而过,他们都要赶在大雨来临前赶回家。
只有孟迎儿一人,是从家中走出来的。
好远,好远,孟迎儿脚很痛。
一滴冰凉的雨砸在孟迎儿头上,从发缝渗透下去,孟迎儿摸了摸,心道不好。
又继续加快脚步。
已经走出街区,就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了。
浕水镇不算多雨,镇上的房屋多是短房檐,根本不够躲雨。
孟迎儿只好快些走,脚太痛了,更没力气跑。
雨点淅淅索索砸下来,一滴、两滴、十滴,地面被雨浸成深色,像动物身上的斑点。
斑点越变越大,孟迎儿还没找到能躲雨的地方,她沿着路边,好让路边的树木为她遮挡一些。
硕大的雨点似乎是大雨的预告,黑云压在浕水镇上空,孟迎儿仅看一眼就被吓到了——乌云这样厚重,让人好像被关进盒子里,四下漆黑透不过气。
大雨唰的一声倾盆而下。
雨水砸在地上接二连三溅起水花,鲜嫩的枝叶无法承受雨水的轰砸,随着雨一起落在地上。
不过片刻孟迎儿已经全湿透了。
幸好路上没有别的什么人了,这种狼狈的时候她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快到了吧,孟迎儿隐约看到前方有山的影子,在雨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酝酿了很久的乌云,一旦开始降雨就如开闸放水,无法停下来,雨水肆意,孟迎儿从头到脚湿得彻底。
一个人又走了很久很久,孟迎儿终于到达山脚,傅拥的住处就在这附近。
孟迎儿却有些踌躇,从家里出来时,她被冲昏了头脑,把傅拥当成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才会不顾一切来找他。
现在她被雨水淋湿,也清醒了许多,她担心傅拥不会帮她,也担心自己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
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最狼狈的模样。
但孟迎儿已没有别的办法,她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帮她的人只有傅拥了。
孟迎儿用手胡乱抹一把脸,眼睛上的雨水太多,让她看不清路。
她仔细看过去,寻找门前有凌霄花的房子。
不知过去多久,孟迎儿始终没有找到,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正疑惑时,她看见前面有座房子墙上有一抹盎然绿意。
如同沙漠中行走的人忽然看见前面有绿洲,孟迎儿加快脚步,走上前去毫不犹豫敲门。
不知道傅拥现在在做什么,看到我会很惊讶吧。
孟迎儿尽量抚平湿透的头发。
孟迎儿敲了几下依然没人应门,难道他为躲避追捕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孟迎儿停下来,想走,又转身蓄力敲了几下,她将脸贴近,用手扩在嘴边,喊了几声傅拥的名字。
还是没人。
如果他是躲追兵去了,那自己在这等着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