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傻人有傻福,怂人也自有她的怂福。”
“哈哈,说得好,好一个怂人有怂福!她那杂种儿子也是一副孬种嘴脸,又贱又怂,成日里碍眼。就在方才,你没在,我一时手重,好险把他给掐死了……咳咳,我这病……大夫怎么说?”
“少主放心,要不了多久,您这身子便能大好了。”
“好……好!”
……
艳阳高照,满庭朗亮,楼小禾抄着扫帚,一路从廊下扫到坪地。
娘亲出生墨香世家,想来读过很多书,但不知都读了些什么,竟天真至此,只当那吉光裘是用胶粘出来的,浑不知有些人专喜扒了走兽的皮毛往自己身上披。
想来她爱读的那些书里,是从不写这些的。
而且娘亲虽然一身书卷气,性子却要算活泼:从小满山头疯跑,偶尔趴在地上看铁甲将军滚粪球,闲时捉虫踩叶堆雪人……活脱脱半个野人,珍贵裘衣什么的,自是无缘上身的。
娘亲就是这么天真的一个人,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傻气。
可楼小禾从来不知道,原来天真是罪过,还可拿来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
飞落的花瓣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倏然风起,乱花飞过假山石,落入一泉碧池,随水飘零去。
有些恶,从不避人耳目,于阳光下,春风里,百花间,赫赫昭昭,张牙舞爪。
恶需不需要学,她不知道,但她确切地晓得,仇恨是学得会的。
娘亲给她讲过一个故事:有个叫女娃的孩子,某天到东海玩耍,不小心溺水身亡。死后的女娃化作一只神鸟,每日飞来,不停地衔着草木石块投入海里。神鸟立誓,终生填海,不平不休。
娘亲说,神鸟填的不是海,是胸中的仇恨和不甘……那时她没能听懂。
在许久之后,楼小禾才终于明白:小时候娘亲同她说的许多话,其实并不指望她能懂。
就像当时,她困惑地望向娘亲,而娘亲只是笑笑,道:“仇恨和不甘就像一把刀,刀刃向外,伤人,刀刃向内,伤己。伤口并不总是狰狞,有时候……反而是美丽的。”
娘亲说话时,目光柔和地望住她,又似乎越过了她,望向遥远的某处。
那时候,她拖长音“哦——”了句,装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依旧什么也不懂,但她一字不落地,在心里记下了。
楼小禾从小记性便顶顶好,娘亲总夸她聪明,她当了真,时常得意于此,而对那些不懂装懂的时刻,并不挂怀。
就像娘亲说的,她还小,有些事情,慢慢就懂了,不用着急。
直到那一夜,娘亲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囡囡,我们很快就自由了。”
一夜之间,楼小禾全都懂了:娘亲的身上,有一道经年不愈的深长伤口,所有人都对其视而不见,包括年幼懵懂的她自己。
花,水,春天,黑夜,眼前的人,脚下的土地……这些所有,教会了她。
有一日的饭便好好吃一日,有一丝力气便拼命干活,她要活着,活过那些披着人皮的鬼,活成他们的果报。
她终将驾上六龙飞车,去到昆仑以西,在那里,黑水与青水之间有座灰野山,山上有若木,上头立着被大羿射落的九只金乌神鸟。
她要邀它们登上飞车,绕弱水盘旋九周,届时水枯石烂,涸泽深处的幽魂脱离永劫苦海,飞渡彼岸。
到那时,楼小禾要牢牢抓住娘亲的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披星戴月地赶路,去寻她失落已久的自由。
*
“上来。”
森绿树影间探出一只手,手掌宽大,指骨修长。
男人合上书页,斜坐于龙爪槐的横枝上,身上不再是昨日那领简劲的粗布短襦,一袭宽松素净的白袷衣衬得他身形修长。
有关彭侯野犬的传闻楼小禾听过无数,从不曾有人说过生性爱笑这一则。
他又在笑,小红能怎么着,只能巴巴地把手递过去。
楼小禾尚未坐稳,就听得彭侯开口道:“你姓阮?”
——彭侯一直在,方才发生的事情,他全都听见了。
一瞬的慌乱,许是小红那不知死活的莽劲给了她莫名其妙的底气,对着这张脸,她很难怕得起来,当下嘴快过脑子,脱口道:“你才姓阮,你全家都姓阮。”
字字句句,欻欻往外蹦火星子。
她敢打包票,大魔头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呛过,因她分明看到,那张从容散漫的俊脸上,此时此刻,闪过一瞬空白。
……小红,身为区区一颗破丹药,你会不会太有种了点。
楼小禾当下万念俱灰,在这个凉爽的秋日清晨,于龙爪槐苍劲的树枝上,瘫着脸等死。
“吃糖么。”
楼小禾一个晃神,不曾瞧见大魔头是从哪里摸出来的糖。
他嘴角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