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彭狗上回在冥鸦瓮中说的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恭喜天君!”——水杉林初见,一壶天那群属下这句齐声贺喜,喜的竟是彭狗求死有望。
难怪,她屡试屡败,彭狗却似乎愈挫愈勇,想来就是因为这灵犀蛊,给了他某种坚定不移的底气。
想来灵犀蛊其实是叫小红摆了一道,阴差阳错,早早将她认成了彭狗的命定之人,而彭狗呢,蒙在鼓里,只当她一片真心,哪怕屡屡失手,也从不气馁,由始至终都对她耐心备至,关怀讨好,绝不放过一线死机,可以说是相当坚韧不拔了。
楼小禾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脑后这根发带,还有方才收到的那只花茶葫芦,追究起来,可都是小红替她挣的。
楼小禾颇感气闷,抬头望一眼天边,只见金乌西坠,暮色渐起,她一直在等的那个时机,马上就要来了。
但似乎,终究是等不到了。
她朝豆豆塞了一把花生糖,道:“顺子留下,帮我做点事,你也莫要再生小德子的气了,回去多吃几颗糖,顺顺气。”
豆豆接过糖,看一眼楼小禾,看一眼顺子,“什么事,我也帮着出出力?”
楼小禾随口搪塞:“力气活,用不着你。”
豆豆眨眨眼,瞥了一下顺子那柴火棒似干瘪的小身板,目光复杂,最终只是道:“听说最近天君喜怒无常,性子也比往常凶厉许多,上回竟因为有人在自家院子里种了几株凌霄,嫌碍眼,大发雷霆要把人家处死,后来还是因为那人临死之前大展了一番歌喉,天君听着顺耳,才侥幸逃过一命。你俩做事小心点,仔细别惹到天君,搞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豆豆语重心长,楼小禾听了,心里却在想:这流言中的彭狗形象,好像比他本人还要更癫一点,且癫得别有一番风味。
叮嘱完了,豆豆拄着拐离开,楼小禾目送着她的背影,问旁边的人:“平儿还好么?”
顺子浑身一震,腿一弯就要朝她下跪,楼小禾伸手拦住,压低声音朝他道:“犯不着跪我,求我的话一个字也不必说,只消把阮家人叫你传的话传与我,剩下的,我自会看着办。”
顺子一张脸煞白,红着眼眶哑着嗓子,好半晌,才开口道:“若要救人,日落之前,弱水之滨,以一换二,过时不候。”
好个以一换二:顺子的弟弟平儿是一个,另一个,自是毕撼山。
楼小禾面色不动,用今天天气很好的口吻,朝顺子轻声说了句:“北湖畔小松林,叫上沈涣,等我消息。”
不远处,柳含烟抱臂静立,似乎已等了她有些时候。
看样子,镇符印的秘密,彭狗和阮家前后脚全知道了。
认真算起来,论手段,彭狗还是更胜一筹,毕竟,双追之术到底更考验水平,反观阮家,摆着个正儿八经的符修阮从谦,居然到这会儿了才有所动作,实在逊色。
楼小禾朝着柳含烟走去,心下把彭狗和阮家都掂量了一遭,面上笑得一派无辜:“柳护法,你来啦,怎么这么——”
一声鞭响,又脆又亮,仿佛挥在耳边,楼小禾错愕回身。
只见道旁风驰电掣,许多身影呼啸而过,当先的是只灵兽,体型瞧着像细犬,头顶两角弯曲如牛,脊背高隆,四肢修长,身躯如满弓,爆发力很强,起跑瞬间如离弦的急箭。
“玉山灵狡兽?”楼小禾轻喃。
“楼公子见识过人。”柳含烟上前一步,与她并肩望向众人绝尘而去的方向,“奇兽居举办的福利赛事,不可御剑乘风,不可借助符咒,单凭两条腿,起于学堂,终于奇兽居,谁能快于灵狡兽率先抵达,便算赢。”
楼小禾偏头看她:“赢了便如何?”
“赢了,便是灵狡兽此生唯一的主人。”
楼小禾抬头望向天边,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
“柳护法。”
“嗯,去吧。”
……
她看过灵狡兽的骨骼图,它躯干纤瘦,后肢的骨骼却坚硬粗壮,腿部的每一寸肌肉都有力,小巧的足掌下生着厚厚的肉垫,哪怕再崎岖难行的地形,奔跑起来也能如履平地。
楼小禾急起直追,卯足力气超越身边纷纷的人流,逐渐接近一骑当先的灵兽,只为了离得近些,再近些,好将它的跑姿看得更清楚。
她忽然就理解了,方才那位听说灵兽下个月就要开灵智的兽修,为何会当场喜极而泣。
这种优雅又迷人,同时有着野性生命力的小兽,实在很讨人喜欢。
楼小禾拔腿狂奔,在她的脚下,除了风和大地,原本还有一副无形的锁链,它就像一道疮疤,揭掉了,还会重新再长出来,但凡她步子迈得大一点,便要扒她的皮,吃她的肉。
就在今天,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的时候,锁链重新长了出来,但也是在今天,当她不管不顾地狂奔向浓雾深处的那道身影,束缚她一生的枷锁,竟无声无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