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短暂的温软。
玫瑰花还在他的枕边散发着迷人而含蓄的清香,他将视线移到墨绿色长枝上的根根尖刺,想起了海黎手指尖的那个血珠。
黎儿只是扎破了手指,那小小的伤口泌出的血珠,他都一点儿也见不得……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突然从他心底升起,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难受得让人窒息,却又怎么都无法逃离。
然而,沉重的眼皮、依旧微微发热的头颅和脑中的一片混沌已不容许他再被清醒占据,不多时,他便无知无觉地阖上了眼睑,沉沉睡去。
是夜,月明星稀。
一道高大的白色魅影从森林里疾掠而过,进入了海边森林中这座沉睡着的别墅,悄无声息地从大厅上了二楼。
肉垫踏在木制的地板上,没有一丝声音。
健硕的身躯在黑暗中慵懒地缓缓移动,路过一个房间门口时,它却突然顿住,将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迟疑了须臾。
没多久,门被缓缓打开。
如鬼魅一般,灵放慢了脚步,进了房间,宽大的虎掌在一片沉默无声中踏出了慢极而可怖的节奏。
肩胛骨在松软发亮的雪白色的虎皮下随着脚步而一起一落,透露出雄健的力量,也预示着一抹危险的气息。
一双金瞳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不定,散发着刺骨的冰冷色泽。
它死死盯着床上陷入沉睡的少年,目不转睛,目标锁定。
脚步继续放慢,不知从哪一步开始,有了细微的声音。
“铮——”
“哒。”
“哒。”
“哒。”
——那是弹出的尖爪落在了地板上的声音。
灵的内心此时充斥着滔天的挣扎。
它明知道这样做是无济于事,甚至会冒更大的风险,而终究必有那么一次——
但它下意识地难以接受。
不,是根本无法接受。
它只能一整天都躲到森林里去,让自己远离这里。
而此时,随着步步前进,它的脚步似乎已经反过来控制了它,让它已经无法停下,直到与少年已经近在咫尺——
高举起锋利的前爪,同时张开它那足以吞下任何一人的脑袋的大口。
尖锐的白色虎牙在昏暗的月光中泛着寒光,金瞳用死亡的眼神冰冷地盯着沉睡的少年。
下颚的肌肉霎时绷紧,虎牙森然凸现,正要下手——
一丝几不可察的血腥味,混着一股玫瑰的清香,顿时钻进它的鼻孔。
它微顿。
少年脸上有一道泪痕,反射出的微光闪到了它的金瞳之内。
睡梦中的少年,今晚似乎格外沉寂。他一只手伸出了被子,搭在枕边,在睡梦中也如视珍宝一般抚在墨绿色的花枝上,一根尖刺扎破了他白皙的指尖,泌出一丝血迹。
他侧躺着,面向那支玫瑰,枕上浸湿了一片。
灵盯着那道泪痕,不知过了多久,面部已经紧拉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慢慢合上了张大的虎嘴,黑夜中,一道极其细微的“咻”的一声收回了利爪,虎掌缓缓落地,无声无息。
它似乎有些颓然地站在床边,盯着少年良久,瞳中翻滚的情绪渐渐归为一片无可奈何的沉寂,心中升起的念头也被渐渐打消。
黑夜无声,却似乎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叹息。
后退,转身,出门,没有一丝声响。
沿着门廊,走进隔壁房间。
靠近床边,少女美丽的容颜在睡梦中格外的沉静,如雪般光洁。
灵放轻了脚步走到海黎落地软床的旁边巨大的毛毯上,金瞳沉默而虔诚地盯着她的容颜许久,缓缓卧下。
它的整个身躯比地球上正常的老虎要大上两三倍,此时即便是卧了下来,也得低着头看海黎。
又看了不知多久,它的身躯轻轻靠向海黎的床边,挨着躺下,便合上了眼。不多时,就感到一只纤手迷糊地搭上它柔软的颈间,内心安定,缓缓睡去。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当别墅在晨曦中慢慢苏醒,海黎端着做好的早餐到冥罗木房间里照顾他吃的时候,半掩的房门外,灵默然路过,头也不转地重新进了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