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诸念缠身。师父拨开尸身,天光乍泄,那素白的身影又化作春盏中一缕烟,悠悠转到尚贤宫。那四角屏风后的刀光剑影落到某处,引起惊鸿画角哀。
我悠悠转醒时,忽觉身边被衾一片冷意,默苍离没回来睡吗?
我迷蒙地支起身子,在卧房内寻找他的身影。寻没多时,发觉他原来一个人坐在外室。内室与外室之间以一帘隔了,但具是高梁木桁,视野通透。
默苍离独身一人倚坐在外室的茶桌软席边,身侧的轩窗半开半掩,隐约可见窗外中天悠悠悬着一轮月,又飘着微雪。默苍离披着素薄的寝衣,月光染了,偏生了他一身的霜。
相识那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发觉他好看得那么惊艳。只是今日有些不同,可能是月圆霜好、也可能是睡前的争吵让我心生愧怍……总之我看着他,心中滋生了一种深深的悲哀:好像他是一个偶居人间的旅客,随时都可能离开。
薄衣素裳,雪落月寒,他冷不冷?天上宫阙总不如人间烟火暖和。
我猛地起身,扯过一侧他的短绒氅衣,赤着足跑到外室。默苍离还不及反应,我就给他披上了氅衣,跪下来从身后双臂紧紧环抱着他,将他裹在外氅中。
此时我一低头,正好可以靠在他的肩窝。默苍离抓我在他腰侧的手,想解开我的桎梏,但无果,只好凭感觉伸手过来捋了捋我的刘海:“…吵醒你了?”
“没有。”我蹭了蹭他的肩,“…我自己醒的。”
默苍离手心若即若离地抚着我的脸颊:“…墨家有两种教育理论。九算张狂浪漫,钜子固执务实。两方的理论冲突长期存在,才让墨学维持生机、渐趋完善……“
我抱着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继任后独身已久,我早习惯沉默。有时是权衡利弊的结果,有时只是懒得。今日与你说此事,是不许你自责。九算掌外务,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为什么?我从九算的立场质疑你、你就不会伤心吗?
“…如果有那一日,我希望你带着自己的理念,即使站在我的对立面…”
不想听了、、
“…至于这些,本就只是我需要面对的,你不必陪我一起承担。”
不想听、我不想听了、
我深吸一口气,脑子一短路,突然出声打断他:“…你饿了吗?”
我、默苍离:“……”
我在庖厨起了灶火,在后厨寻见零落十几种菜蔬,还有几尾活跳的鲜鱼。于是捉了一只,手法利落地去了头、剔了骨,又片了鱼身。
捞了酸菜洗净,细细切碎,与鱼片一同焯入味后又下了面条。待到面条粘糊香气四溢后,我洒了香菜并芝麻碎,最后淋了热油。
好久没下厨了,一气呵成做了夜宵。
默苍离应该是不饿的,但他怕拂了我的意,取了两幅竹箸来,捧场得很。
这时夜深人静,庖厨面风的那一缘,可见庭院的幽幽烛台与满天纷扬的细雪。又和默苍离在后厨潦草就着矮凳相对而食,这时我觉出一些温馨熨帖来。
我吃了几口,抬眼看默苍离。面食热腾腾的水汽,衬得他面上略显红润。
我说:“你别想赶我走,我那么惜命的人,是不可能与九算那群人入伍的。”
默苍离搁了箸,抬头看我。
我在他开口前又说:“等内乱事了,我就搬回尚贤宫住,再也不走了。你那庭院太寒碜了,我要好好整饬一番。”
默苍离浅笑了笑:“听你的。”
我又不满意似的拨弄方才我们一同蓄的梅枝,嗔怪道:“都怪老大在道域拖延,今年没能赏到中原的梅…”
“来日方长,明年不晚。”
我兴起说:“好啊,那你明年不但要陪我看梅,还要看落樱、春桃、扶桑、夏栀……”
默苍离蹙了眉,大概是听烦了:“我以前怎么不知,你那么喜欢花?”
我搁下竹煮,差点没跳起来:“我哪里是喜欢花,明明是喜欢你!”
(三)
收了欲星移的传书后,我掐准时机,姗姗来迟,到无影阁时已经是最后到场的一个了。
欲星移照理在阁外等我,见我便说:“老六召众人,这事你可知?”
他们那么惊讶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庄老六与诸位同修不曾深交过,性格手段莫测。但我既早知道老六瞒着众人去了黑水城见钜子,就知道他是迟早要动作的。
我抬手指了指阁内乌泱泱一片人影:“…现在不是追究知不知道的时候了,先进去吧。”
我们一前一后入阁后,老六就坐在那高堂正中的位置,半眯了眼瞧我们:“劳烦诸位过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虽说诸位利益一致,聚在一起,但难保不会有那么几个不与众人同气连枝的…”
老六抬手颤了两下烟斗,烟灰簇簇落下:“师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