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处,一正两副三位领导。
那年,处长外出开会,遇车祸身亡。两个副处长,一个在党校学习,一个驻村扶贫。群龙不可无首,厅里指派杨大姐暂时负责处里的工作。
杨大姐是副处级调研员,处里非领导职员中级别最高、年龄最大。领导说,老同志了,带领同志们渡过暂时的难关吧。
杨大姐确实是老同志,十八岁高中毕业来厅里当打字员,一晃干了几十年。在家,当了奶奶;在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叫她杨大姐。
杨大姐曾审时度势定位自我,明白自己学历一般,能力有限,年龄毫无优势,所以对工作全无热情,幻想、希望也不多。每天下午四点多,提前溜号去幼儿园接孙子贝贝,祖孙俩晃晃悠悠回家。厅里、处里没人提意见,真干工作,咋能指望老同志?老同志不添乱、不提意见、不提个人要求,就是对领导、对工作的最大支持。
成了处里的临时负责人,杨大姐的心活泛了,领导总得起模范带头作用,又怕厅里、处里有事找不到自己,杨大姐每天不再提前溜出去接贝贝,不到点不离开办公室。
为接贝贝,儿媳妇有了意见。
杨大姐想了个公私兼顾的变通之策:下午四点多先把贝贝接到办公室,下班后两人再回家。
小孩,没有不顽皮不淘气,没有不人来疯的。贝贝到了办公室,爱翻弄别人的抽屉、柜子,爱动电脑、电话。还在办公室唱歌、跳舞,表演在幼儿园刚学会的节目。自己唱、自己跳觉得没劲,先拉着奶奶一起唱、一起跳,又让办公室几个人都听他指挥,一起唱、一起跳。
众人当面也敷衍,也笑着逗贝贝,扭过头却皱眉。
杨大姐不好意思,说:“咱处,其实是不挂牌子的老干部处,反正最近也没啥正经工作,你们都把小孩带来玩嘛!”
处里其他人,不是没小孩,就是孩子已成年,只有张红的儿子龙龙正上小学二年级。
张红也算多舛人生。怀孕时丈夫出轨,生完孩子她坚决离了婚,一个人带着龙龙过。
单亲母亲困难多,光是接送龙龙上下学就让张红左支右绌,苦不堪言。幼儿园时,父母帮着把龙龙接到自己家,张红下班后去父母家接孩子,一起吃晚饭。稍久,嫂子大有意见,摔摔打打的,张红哭过好多次。龙龙上小学,张红报了学校门口的托管服务部。托管是生意,承诺督促孩子认真写作业,但为让孩子乐意来,却任由孩子看动画片、打游戏,龙龙挑食、龙龙不吃饭他们也不真管。很多回,龙龙跟着张红回到家才开始写作业,稍磨蹭就到了十点以后。
想起托管班里的儿子,张红就犯愁,愁他疯玩,愁他不好好吃饭,愁他跟同伴吵嘴、打架。处里负责人杨大姐公开宣布可以带孩子来单位,张红认为这是自己工作以来领导上最英明的决策。
第二天下午,张红出去一会儿,龙龙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龙龙也顽皮也淘气,也人来疯,且跟贝贝尿不到一个壶里。贝贝年龄小,俩孩子玩耍、闹矛盾,吃亏的时候就多一些。
这天,龙龙、贝贝在办公室比赛着唱歌、跳舞,动静越闹越大。
室内众人皱眉,楼道似有人侧目。
杨大姐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龙龙别闹了,奶奶和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龙龙继续唱继续跳。
“咱们玩‘定’,可好玩了!”
“定”,是很多小孩玩过的游戏。“定”,既是游戏,也是游戏筹码。小孩子玩游戏,按事先约定,输家欠胜者若干“定”。胜负既分,胜者突然喊声“定”,输家不论正干什么,必像被孙悟空使了定身法,或者中了葵花点穴手,保持动作呆呆立在原地,被“定”住了。等胜者喊“开”,才能恢复正常。这是规矩。
张红有些好笑,杨大姐咋突然想玩小孩子的游戏了?
龙龙却无兴趣,跳着说:“不玩不玩,没劲没劲!”
杨大姐说:“不玩也得玩,定!”
喊完“定”,杨大姐伸手按在龙龙头上。龙龙想掰开她的手,奈何力气小,动弹不得。
两人僵持约半分钟,龙龙哇哇大哭。
张红大步上来,抱着龙龙冲出办公室。
第二天,张红开始休年假。
几天后,厅里派来新处长。杨大姐的临时负责到此为止。
杨大姐恢复了以前的做派,每天下午四点多溜出去接贝贝,祖孙俩溜达着回家。
张红修完年假,回来上班,续了龙龙在托管班的费用。
杨大姐、张红皆是有修养的公家人,谁也不提过去的事儿。
两年后,张红代表处里出去听会,邂逅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老谢。
老谢丧偶多年。两人认识,擦出了爱情火花,领了结婚证。
老谢年龄有些大,省里干部说他脾气怪,对人不苟言笑。但老谢待张红母子好,老